呂秀雄老師躺在病床上,昏昏沈沈地假寐著。胃痛雖然暫時止住,由於用藥的關係,腦袋重得要命。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他也搞不太清楚,只記得太太好像說要先回家休息。他現在完全沒有辦法思考,只要稍微想到「學校」兩字就覺得頭痛欲裂,恨不得直接睡死了乾淨。

本來以為不會有人來探病,卻隱約聽到床邊傳來走動聲,勉強睜開雙眼一看,只見是兩個少年。較高的一個很面熟,呂老師仔細地端詳了一會,才記起他是自己教過的學生,以前在班上擔任化學小老師的安修平。這孩子雖然沈默寡言,對師長的配合度卻相當高,成績又好,老師都對他相當有好感。

呂老師笑了笑,正要打招呼,看到他身旁那個捧著花束的小個子,當場倒抽一口冷氣,驚得差點翻下床。因為這小子正是害他住院的罪魁禍首。只是他低垂著頭一臉愧疚,沒有半點昨天在學校裏的囂張。

安修平穩定地開口:「老師,您身體還好嗎?」

呂老師臉色蒼白,一面點頭:「還好,還好。」一面仍驚疑不定地瞥向小翎,急著想坐起來。

安修平連忙伸手扶他:「老師,您別動,躺著就好。」一隻手搭著小翎的肩頭,輕聲說:「老師您不要緊張,這是我學弟陳少翎,他有話想跟您說。」

「你學弟?」

小翎囁嚅地開口:「老師,對不起,我昨天嚇到您了,對不起‧‧」

呂老師見他姿態降低,微微鬆了口氣,仍是十分疑惑:「這不是嚇不嚇到的問題,你到底是‧‧」

「讓我來說吧。」安修平流暢地接口:「我學弟昨天跟班上同學打賭,要讓三一九提早下課,小翎因為想不到別的辦法,所以才去跟老師胡說八道,讓老師早點放人。可是沒想到玩笑開太大,害得老師發病,他已經愧疚一整天了。」

呂老師瞪著兩個孩子,簡直不敢相信,讓他煩惱擔心了兩天,甚至急到胃潰瘍發作,的大麻煩,真相居然是這樣?

「開玩笑?為了提早下課?你是說,全部都是假的?」他啞著聲音追問:「三一九那個叫張什麼新的沒有在暗戀我?」

小翎怯怯地搖頭。

「你也沒有跟他交往?」

「沒有。」

「你根本不是同性戀?」

小翎還來不及回答,安修平已經搶著開口:「不是。」

呂老師乾笑兩聲:「那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住院?」

「對不起‧‧」小翎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呂老師忽然真的很希望他是小學老師,可以一發火就拿起棍子把學生打一頓屁股。

「你念到高中,就只學到這些事情嗎?胡亂惡作劇,什麼離譜的謊都說得出來,你就是靠這些招數考上高中的嗎?我們學校居然會有你這種學生?」

「對不起‧‧」小翎的眼淚幾乎要併出眼眶,但他還是努力忍著。因為安修平對他說:「道歉也許於事無補,但總比不道歉好。」

安修平輕咳一聲:「老師,是我們不好,我們班本來就玩得很瘋,還把一堆有的沒的教給學弟,把他們都帶壞了。」

「胡說,我記得你們班是最認真讀書的。」

安修平搖頭:「那只是表面,我們私底下鬧得可兇了,不過都是針對導師,所以科任老師都不太清楚我們的真面目。」

呂老師扶著額頭慘笑:「你們一定覺得很好玩吧?我一個教書快二十年的老師,居然被學生的小把戲嚇到住院,是不是很得意?」

「沒有,我‧‧」小翎眼淚掉了下來,但是看在受了一個晚上的苦的老師眼裏,卻是加倍諷刺。

「你哭什麼?我都沒哭了,你還好意思裝可憐?敢做就不要在這裏哭!」

小翎臉色一白,更是說不出話來。安修平拍拍他肩膀,輕聲說:「不要緊,好好把話講清楚。」

小翎鼓起勇氣,大聲說:「我根本沒想這麼多,我只是怕賭輸被同學笑而已,從來就沒想過要害老師!」

「可是你事實上就是害到我了。」

「我知道。」小翎咬著下唇:「現在我也只能說我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話,至少請讓我付醫藥費。」

呂老師冷冷地說:「你付得起嗎?」

小翎深吸一口氣,把他跟安修平之前討論過的結論背出來:「我可以去打工,還可以把PS2跟GAME 賣掉,補習班也可以退掉,把補習費拿來付。」

「算了吧,補習班退掉,到時你要是考不上大學,你的爸媽跟老師還不是來找我算帳?」

小翎低聲說:「沒關係,我已經準備要退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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