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個孩子,總是獨自住在豪宅裏。雖然宅子裏還有奶媽跟司機,給人的感覺就是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是某個演藝圈大姐大的兒子,父親早就不知道死到哪裏去,母親不是待在攝影棚,就是陪不同的男友出國度假,早就忘了這兒子的存在。

小翎插嘴問:「等一下,他是不是念某某國中啊?我國三的時候,好像有一個新生也是女明星的兒子,還有人跑去他們班看他長什麼樣子。」怪不得他總覺得那個跟蹤他的少年有點面熟。

千秋點頭:「沒錯,就是他。我大一開始當他的家教,那時他才小學六年級。」

接到那通找千秋的神祕電話已經是半個小時前的事了,到現在小翎的心還是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其實他大可用不耐煩的語氣回答:「你找誰啊?打錯了哦。」再喀一聲把電話掛掉。問題是他太震驚,忘了危機處理的第一守則:冷靜。足足呆了三十秒才慌慌張張按掉電話,等於是不打自招。

不過那通電話至少有個好處,千秋終於答應把他跟佳沅的恩怨和盤托出。

小翎的嘴都歪了:「小學六年級?你對六年級的小孩出手?你該不會是戀童‧‧」

「喂喂,我跟他只差六歲耶!」千秋反駁。

「沒錯,但是大學生跟六年級的小孩,這實在有點‧‧我六年級還沒長喉結哩!」

千秋理直氣壯地反駁:「那是你太遜吧?趙佳沅五年級就變聲了OK?你以為所謂的小學生,還是邊唱交通安全歌邊手牽手上學去的可愛小孩嗎?過時了啦!現在小孩多成熟,五年級就有人墮胎了!」

小翎反駁回去:「那就更表示他們不懂事啊!而且你雖然只是家教,畢竟名義上還是老師,你應該要照顧他,保護他,而不是‧‧」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千秋冷冷地說:「他補完習回家,奶媽翹班家裏沒半個人在,是誰丟下小組討論去幫他弄晚飯?我。他在學校被同學欺負,是誰冒充他叔叔去跟老師理論?我。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是誰只要一通電話馬上殺去陪他整晚?我。他成績進步的時候,是誰買獎品給他,載他去兜風?我。當他媽自己跑去澳洲過年的時候,是誰帶他去家裏吃年夜飯?我。別說我領的家教費全回到他身上,我都快以為我才是他媽了!」

「‧‧‧‧」小翎十分感動,卻又覺得有些不值:「你只是家教老師,根本不用為他做這麼多。」

「這還要你告訴我?我早就聽到耳朵長繭了,問題是我就是放不下他啊!」

小翎輕歎一聲。他自己不是也說了?戀愛中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做傻事的。然而他又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

「可是‧‧你不是會趁他睡覺時對他毛手毛腳‧‧」

千秋一時氣結:「我說了,我只是摸摸他的頭髮跟臉頰,什麼毛手毛腳!」

小翎毫不掩飾他的懷疑:「真的只有這樣?」

千秋俊美的臉扭曲了一下:「我問你,如果志恒親親在你身邊熟睡,你會不會有種衝動要碰他?」

「沒錯,所以我被志恒唾棄到死。而且我跟志恒同年,但是你是大人,他是小孩!這樣太‧‧」他使出全身力氣,才把「太噁心了」幾個字吞回肚裏。

「你想想,如果我真做了什麼過份的事,佳沅一定會很快醒來對不對?但是他每次都睡得跟豬一樣,就表示‧‧」

小翎冷冷地說:「表示他百分之百信任你,在你身邊睡得很安心。」

千秋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第一次出現了痛苦的表情,隨即又痞笑了一下。

「說得也是哩。不過呢,我跟他同床睡過至少一百次,在我們正式翻臉之前,他從來沒為這件事向我抱怨過,我想應該不算什麼天大的罪過吧。而且說真的,身為一個男人,美色當前居然每次都能點到為止,我還蠻佩服我自己哩。」

小翎抓起手機:「你要不要我撥回去,讓你把這話跟他重覆一遍?」

千秋舉手求饒:「不用不用,我錯了。」

「後來呢?他怎麼發現的?」

千秋長歎一聲:「這個說來話就長了。總之他小學畢業了要進初中,他比較好的朋友都進學區的國中,他媽偏要送他去上遠一點的明星國中,就是你們那一間。他進去以後不適應,還有一堆神經病跑去教室偷看他,搞得他壓力很大不想上學;我拼命鼓勵他,要他主動一點去跟同學建立感情。他還真的照辦了,卯足全力去跟他們班最漂亮的女生建立感情。從他把那女生帶回家介紹給我認識開始,我們的幸福生活就結束了。」

「‧‧‧‧」

千秋努力想擠出他的招牌笑容,偏偏有些力不從心:「那個女生根本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覺得跟明星的兒子交往很炫而已。每次我帶佳沅出去,佳沅都一定要拉她參一腳。然後整趟行程我都只能眼睜睜看著佳沅被她拖來拖去,耍得團團轉。只要我跟佳沅講話,她就一定要插嘴打斷,總之她就是不能忍受別人有一秒鐘不注意她。」

「我就說了啊,女孩子都是這樣!」

千秋眉頭一揚:「哦?那幫你拿到制服的裘莉也是嗎?你媽媽也是嗎?」

「‧‧‧好啦,你繼續講就是了。」

「然後佳沅就忙著談戀愛,家教課常常臨時取消,也沒心情讀書,第一次月考考得是出神入化地差。我念了他幾句,他居然回答我:『你領你的家教費就好了,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好過份!」

「我當場呆住了,根本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對我。最後我一句也沒說,站起來就走出他家,整整一個禮拜沒跟他聯絡。然後他開始發簡訊給我,一直跟我道歉,求我原諒他。我沒回,後來他來了這樣一封:『你是老師,學生不聽話的時後〈候〉,你可以罵我,可以法〈罰〉我,怎莫〈麼〉可以不李〈理〉我?』我真的很想當場打回去對他大吼:『第一,因為你錯字太多,第二,因為你對我而言早就不只是學生了啊!』」

此時的千秋,早已沒了平時的冷靜,臉上只有憤恨和不甘。小翎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他額上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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