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媽媽是小強?

當一個女孩子在一個下午之內,連著失去了男友、工作和寶貝長髮,她應該有什麼反應呢?

咚咚不太曉得別人會怎麼做,她自己是開始考慮收拾行李上山修行。

小說裏不都是這樣寫的嗎?主角遭遇重大挫折,也許是情場失意,或背負不白之冤,或被仇人追殺,逼不得已躲進深山;卻因此找到天下無敵的武功秘笈,或遇到隱居的前輩高人指點武藝,人生從此高潮迭起,更加多彩多姿。

這不是亂蓋,她的遭遇真的跟小說主角有的拼。首先是跟男友Jerry,也是她工作的通訊行店長共進午餐。他上星期還向她提議一起旅行減輕喪母之痛,今天卻支支吾吾地告訴她,他愛上另一個女人,就是通訊行的工讀生梨子。

「妳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欺騙妳的,妳盡管罵我,打我也可以,直到妳氣消為止,但是我真的沒辦法這樣下去‧‧‧」

他拼命解釋著,但是咚咚有聽沒有到,因為她正陷入嚴重的低血糖狀態。

昨晚到家時冰箱已經全空,附近又沒有便利商店,只好空著肚子上床。一早又被尖叫聲吵醒,原來某人放洗澡水放一半跑去講電話,聊到渾然忘我,造成全家大淹水。

她整個早上忙著舀水拖地,早餐也沒得吃。好不容易把家裏打點完衝出來赴約,早已餓得手軟腳軟眼冒金星,眼看就要不支倒地了。

等到她的義大利麵上桌,她發動兇猛的進攻,還把Jerry的燴飯一起吃掉,再加了一份甜點,接著淚水併出眼眶。

Jerry頓時慌了手腳。「咚咚,妳不要哭,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妳‧‧‧」

咚咚只是搖頭,拿起餐巾擦眼淚,終於吐露了心聲。

「好好吃哦!本來還以為會餓死的說‧‧‧」隨即打了個大大的飽嗝。

照她的個性,應該要回敬Jerry一句,「老實說我也跟別人約會很久了,一直不好意思告訴你」,偏偏她在吃飽後陷入飄然的愉悅狀態,居然忘了教訓他,還跟那混蛋嘻嘻哈哈分手道別。難不成她的腦袋通胃袋,胃袋滿了腦袋就變笨嗎?

這種傢伙,她居然就這麼輕易讓他脫身!真他X的笨死了!

越想越鬱悶,她才剛滿二十而已,當年在學校裏雖然還不到校花級,也算是公認的正妹,居然兩三下就被十八歲的美眉取代?

也許老媽說的對,男人全都不是好東西。

既然跟Jerry分手,通訊行也不能再待了,得另外找工作。拿出鏡子一照,此時的自己皮膚蠟黃,不再像以前一樣吹彈可破,原本明亮靈動的雙眼帶著深黑的眼圈,頭髮毛毛躁躁亂成一團,這副德行找得到工作才有鬼。

來到熟悉的髮廊,指名她最喜歡的髮型師Alan。Alan即將要添第一個小孩,正是神清氣爽。剪得正高興的時候,洗頭小妹拿著電話從辦公室衝出來,說Alan的老婆要生了,剛剛送到醫院。

Alan拿著剪刀的手大大震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咚咚感覺到刀鋒從她耳垂邊掠過,喀嚓一聲,她以為她聽到自己血濺五步的聲音。

幸好落地的不是她的鮮血,是一大撮頭髮,而她的後腦勺變得非常涼快。

髮型師飛快地道了聲歉就衝出去,只剩她呆呆盯著地上的頭髮。

其他的髮型師都沒空,只好讓洗頭小妹接手把她的頭髮剪完,這也就是現在她頭上這很像馬桶蓋的東西的由來。

回想起這淒涼的遭遇,咚咚重重歎了口氣,真是給他有夠衰啊!

不過話說回來,遇到這種誇張的霉運,或許就是她即將成為大人物的先兆?

現在她還剩一個難題。

「該去哪裏修行呢?」她喃喃自語。

※※

一進家門,第一件注意到的就是母親的遺照第一千次倒了下來。電視機本來就不是用來放東西的,但是其他空間全被某人搔首弄姿的沙龍照占滿了,只好委屈母親移駕到電視上。

撿起相框,照片裏的木明美穿著綴滿蕾絲和紅心的襯衫,僵硬地對女兒笑著。

在咚咚的人生中,唯一跟神祕沾得上邊的就是母親的姓氏。「木」,一聽就像是武俠小說人物的姓。

小時候,咚咚常幻想母親的真實身份是個深藏不露的俠女,她的真名其實是木婉清木盈盈或木尋歡之類的,因為家族被人追殺,或是蒙上不白之冤,她身負報仇重任才隱姓埋名混跡塵世,這也就是媽媽對自己娘家總是絕口不提的原因。

可惜的是,事實證明木明美就只是木明美,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家庭主婦兼童裝店店員,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數落老公女兒,以及把滯銷的大號童裝拿來穿,相片裏那件襯衫就是明證。她之所以不跟娘家來往,想必也只是家庭糾紛的關係。

咚咚把照片小心地放回電視上,正好某人打著呵欠從房裏走出來。她剛睡過午覺,一頭大捲髮糾結成一團,沒上妝的臉皮鬆垮垮的,皺紋和斑點全跑出來打招呼。身上是新上市的性感蕾絲睡衣,由於衣服胸口太低,下垂的雙乳一覽無遺。

「厚,妳這什麼頭髮呀,我還以為是哪來的神經病跑進家裏。」果然是剛睡飽,損起人來特別有精神。

咚咚看著她頭上的雞窩,決定暫時不回嘴。

媽媽真的走得太突然了。原本只是住院割除胸部的良性瘤,不料麻醉出了問題,從此一睡不醒,在醫院裏躺了一個多月後與世長辭。

隨著葬禮而來的是一連串的文件往返,醫療糾紛的談判調解,以及五百萬保險金。

五百萬,老爸一輩子也沒摸過這麼多錢。雖然不能買豪宅開名車,至少足夠他辭掉停車場管理員的工作,改行當凱子。

男人一有了錢,女人就送上門來了。眼前這位雞窩頭大嬸芳名劉麗香〈咚咚直接叫她某人〉,原本是爸爸打麻將的牌友,看父親喪妻又荷包滿滿,開始天天上門幫忙,對老爸噓寒問暖溫情安慰,沒多久就登堂入室當起女主人來了。

咚咚對這種狀況當然是很不爽,但是就算她學連續劇女主角,眼淚鼻涕齊流呼天搶地,「媽媽過世還不到半年,你怎麼可以讓別的女人進門?你怎麼對得起媽?你這無情無義的男人!不是她走就是我走!」老爸是百分之一億不會甩她。

所以她只好聳聳肩,一言不發地接受事實,一切以和平為最高指導原則。

然而某人卻無意跟她和平相處。打從搬進家門的那刻,劉麗香就以把咚咚趕出家門為職志,沒事就愛挑撥她跟老爸。她卻沒想過要是咚咚真的離開,最苦的人是她自己。如果不是咚咚攬下所有家事,她哪能天天睡到中午,下午忙逛街晚上打麻將?

別的不說,早上的水災就是因為某人一時興起想跟老爸洗鴛鴦浴,卻忘了關水才造成的。當咚咚忙著收拾善後的時候,罪魁禍首只會在旁邊抱怨,完全不動手幫忙。現在她又想好好再扎咚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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