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妳相信路振家說的話嗎?搞不好他真的騙了妳媽媽,只是在狡辯而已。」

「我覺得不太可能。他的自尊心太高,不會做這種事。」

「也就是說,全部都是妳媽自作多情?妳真的可以接受這種答案嗎?妳親眼看到妳媽一輩子悶悶不樂,難道不覺得很不甘心嗎?」

「還能怎麼辦?那是我媽自己造成的。美夢破滅雖然很難過,但是要是她想開一點振作起來,說不定還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她偏要自暴自棄,隨便找個人嫁了,讓自己一輩子不開心,這能怪誰呢?」

她知道自己有點冷酷。她應該更傷心更憤怒一點,更同情媽媽一點,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母親呀!可是,她沒辦法騙自己。

根據上山以來蒐集的資料,當年的木明美確實是個顧人怨的千金大小姐,全村沒幾個人喜歡她。雖說許太太對母親評價很高,但是許太太正如路振家所說,是個忠心耿耿的小跟班,對明美的作為總是一面倒地接受和美化。說來諷刺,她忠實的敘述正好證明了少年時的母親是多麼地不討喜。美貌不及路夫人,個性倒是更加驕縱蠻橫。高傲的路振家怎麼可能受得了她?光是當個家教他就牢騷滿腹了,要是真娶了老媽,只怕會鬧到夫妻拔刀互砍的下場。

所以她只好憑著良心認定,老媽的不幸不是路振家造成的。一點也不是。

然而零兒無法認同。

「妳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媽媽?什麼想開,振作,根本就只是好聽話!失戀的痛苦妳真的明白嗎?不是每個人都像妳這麼堅強,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妳一樣,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人愛妳愛得要死,哪有可能說振作就振作啊!」

咚咚嚇了一跳,她怎麼忽然激動起來了?再看她滿臉通紅,眼中水光閃動,頓時明白了。

「妳跟阿蘇怎麼了?妳向他表白被拒絕了嗎?」

「沒有。」零兒黯然搖頭,「我只是問他,要當他女朋友需要什麼條件。結果他說,對他來說音樂永遠是第一,感情排第二,還說他現在沒心情交女朋友。我…我覺得我簡直像白痴一樣!」

咚咚摟著她肩頭安慰,「現在正是麻煩事一大堆的時候,他當然沒心情交女朋友了。等我們籌到十萬塊,他的想法就會不一樣了。」

「要是他根本不喜歡我怎麼辦?要是我也是自作多情怎麼辦?」零兒嗚咽不止,「要是被他甩掉,我就什麼都沒了!」

咚咚實在受不了,決定給她來個震撼教育。「許雯麗小姐,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好,真話就是:妳太沒出息了!妳不是我老媽,不要硬把她的遭遇跟妳自己連在一起,ok?什麼叫『如果他甩了妳妳就什麼都沒有』?應該是相反吧?要是妳甩了他他就完蛋了!妳供他吃住還每天給他作早餐,幹嘛還要對他這麼低聲下氣?」

「可是我是要他真心喜歡我,不是因為我照顧他才感謝我。」

「妳整天對他唯唯諾諾,像小媳婦一樣跟在他身邊團團轉,他怎麼會喜歡妳?妳要拿出氣魄來啊。別再哭了,抬頭挺胸去跟他說,妳也是音樂第一感情第二,而且最討厭沒才華的男人,他要是做不出好曲子就給妳滾出去,看他還敢不敢在妳面前裝腔作勢。」

「我怎麼可能跟他這樣說話!要是他生氣怎麼辦?」

「拜託,妳那時候跳出來跟教官嗆聲不是挺帥的,怎麼現在又龜毛起來了?自信的女人最美麗,懂不懂?這樣他才會對妳刮目相看呀。」

「這…」零兒在心裏揣摩那副情景,幻想阿蘇用驚訝佩服的眼光看她,不禁臉燒了起來。「不,不行啦!我做不到。」

咚咚不理她的抗議,拖著她來到三樓,阿蘇正在練習室裏邊踱步邊哼歌,曲調聽來有點像「一閃一閃亮晶晶」。

咚咚在零兒的背上一拍,要她抬頭挺胸,不由分說將她推了進去。

零兒慌得眼冒金星,硬著頭皮開口,「嗨,阿蘇,曲子做得怎麼樣?」

「我正在做。如果不是被妳打擾的話。」

聽了這冷淡的聲音,零兒更加慌張,回頭看到咚咚比手劃腳要她加油,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我,我是想來告訴你,我跟你一樣,那個,那個…」她在腦中拼命思索著那句名言,「醫院第一,趕場第二!」

靠!咚咚差點一頭撞在玻璃窗上。

「妳為什麼要去醫院?生病了?」

「不,不是醫院,是一月,不是,不是一,是音,音…因式分解…」不知何故,她的舌頭就是拒絕跟腦袋合作。「沒事了,你安心作曲吧!」

本想奪門而出,咚咚硬是擋下她把她推回去。都搞成這樣了,更不能半途而廢啊!

零兒無路可退,只得拼了。

「還有,我想跟你說,我,我,我討厭沒有才華的男人!」

好!咚咚心中喝采,就是這樣,一鼓作氣把話擠出來!

零兒緊張得不住喘氣,看到阿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只覺腦中有什麼東西「喀嚓」一聲斷了,她開始語無倫次。

「當然啦,才華是分很多種的,不是說不懂音樂就是沒有才華。天生我材必有用嘛。像,像哈將,他就很會照顧人,對朋友很講義氣,這是很重要的。」

「妳是說哈將沒有音樂才華?」

「不,當然不是。哈將超有才華的,他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男人!」

「也就是說妳喜歡哈將?」

「才不是!」零兒驚恐地大叫:「我才不喜歡哈將,我一點也不喜歡哈將,我死也不會喜歡他!」

「為什麼?」

就連咚咚也沒察覺,哈將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一臉大受打擊的表情。

「我做了什麼事?雖然我愛的是小柔,妳也不必這麼恨我啊!」

「不,不,你不要誤會!我當然喜歡你呀,只是,不是那種喜歡,是對兄弟姐妹的喜歡。當然不是說兄弟姐妹感情就一定好,我一個同學跟她妹妹就像仇人一樣,這真的是很不幸,不過大體說來兄弟姐妺都是很親的,就像我跟你一樣。不過我們也不能太親,不然就變亂倫了…」

咚咚衝進去,阻止她越描越黑。「零兒只是想提供你作詞的靈感。再見。」

拖著陷入石化的零兒離開,咚咚發下重誓,從此再也不提供戀愛諮詢。

羊肉爐並沒有去向村長告狀。事實上,他從那天起就不見人影,只有他弟弟來跟監。一問之下,答案是他老哥得了腸胃炎,但是羊小弟的表情卻非常怪異。經過咚咚巧妙的詢問,羊小弟終於招認,羊肉爐的身體『某個部位』,不知何故忽然一直處於僵直狀態,怎麼也軟不下來,他只好天天躲在家裏,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趙醫生已經出診好幾趟了,卻還是無法確定幾時才會復原。

聽到這消息,眾人笑成一團。零兒紅著臉,卻還是憋不住笑。「活該,這就叫報應!」

咚咚也有同感,只是她希望許老闆不會把羊肉爐的怪病也怪罪在外地人身上。

在大家各懷心思的狀態下,月亮越來越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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