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浴室裏再度傳出熟悉的慘叫聲,路浩嵐可以考慮改行當男高音了,「怎麼會變成冰水啊!」

「熱水器又出問題了,我去看一下。」

客廳裏只剩她一人,這時咚咚忽然聽到一陣「嗶、嗶」的聲音,音量很小,卻短促而有力,而且從不間斷。這聲音勾起她某種回憶,心中莫名騷動。

她四處尋找聲音來源,發現是從走道上一道小門後傳來的。她輕輕一推,門居然開了,門後是一道狹窄的樓梯,通往地下室。

咚咚知道不該在別人家裏亂闖,但到零兒說過,板凳伯的地下室可能藏了很多CIA的特殊儀器,實在是心癢難熬。況且,板凳伯跟她舅舅有段秘密糾葛,也許地下室裏會有舅舅的線索。

懷著一絲愧疚,她快步走下樓梯。地下室乍看之下只是個普通的儲藏間,堆滿各式雜物,然而在裏側牆上另有一扇堅固的門,嗶嗶聲就是從裏面傳過來的,比在樓上清楚好幾倍,讓她有種錯覺,這地下室簡直就像房子的心臟,活力十足地跳動著。

門上裝著密碼鎖,直覺告訴咚咚,這鎖絕對打不開,不過她好歹還是試了一下,果然不行。看來她的好運用完了。

她歎了口氣,一轉身,正對著板凳伯面無表情的臉。她嚇得撞上了門。

「在找東西嗎?」

「呃…」

「我剛剛才警告過妳的。要在村裏生活,就要學會尊重別人的隱私,妳就是學不乖,是吧?」

咚咚很少有手腳發軟的時候,此時就是特例。「對,對不起。我以為門後有病人。」

「病人?」他挑眉。

「是啊。那個嗶聲好像病房裏維生機器的聲音。」她之前在醫院照顧昏迷的母親,對這種聲音特別敏感。

「妳是說,我在家裏藏了個沒人知道也沒人見過的病人?我有這麼誇張嗎?」

咚咚傻笑著說:「我以為裏面關了個外星人呀。要是我活捉到外星人,我一定也會把它關起來養。」

板凳伯搖頭,「出去吧,別再胡鬧了。」

咚咚邊上樓梯邊想,裏面關的最好是外星人,如果是地球人,你麻煩就大了。

等路浩嵐洗好出來,板凳伯又再次訓斥兩人,絕對不可隨便闖入後山。

咚咚故做不經意地說:「板凳伯,您的陷阱做得真精巧,專家級的哦。尤其是那具假骷髏,真是太帥了。之前慕容先生摔進去的那個洞,也是您做的嗎?」

老人深不可測的綠眼平靜地望著她。「如果是我挖的,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絕對不可能把他弄出來。」

離開小屋,太陽已經偏西了。兩人並肩在林間小徑走著,咚咚知道路浩嵐很緊張──這位老兄在她身邊沒一次不緊張的,她只好先開話匣。

「副所長,謝謝您來救我。」

他粗聲回答:「少來這套。我不但沒救到妳,還自己中招,妳一定覺得很好笑吧,盡管笑啊。」

他眼睛直視前方,連瞄都不敢瞄她一眼,但是咚咚看見他的耳朵整個紅了。她忍不住偷笑,這年頭,像他這樣心情全寫在臉上的人真的不多了。雖然傻氣,倒也不討人厭。她瞧不起只會靠裝酷吸引女孩注意的男人。

沈默了幾秒,他再度開口。「對了,我爸說我媽不是公司的人,沒有資格開除員工。他叫妳明天回來上班。還有,」他的臉更紅了,「妳調來做副所長秘書,不用再去花田了。妳好像不太驚訝?」

「哦,我只是在強忍興奮。」路夫人的行動果然生效,她覺得自己真是料事如神。

最後一線陽光正好照在路浩嵐臉上,讓她心裏一震。並不是因為此時的他特別英俊,而是他的臉和微濕的頭髮全都發著淡淡的藍光,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詭異無比。

「妳幹嘛一直盯著我?」

她用夢遊似的口氣說:「你臉上的漆沒洗乾淨。那是螢光漆。」後半句是對自己說的。心口騷動不已,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跳出來。

「嘿,妳不要再看了!醒醒!」他一隻大手在她眼前揮動,讓她回到現實。

「對不起,我好像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又想不起來…」

「妳在想哪個男人?」

咚咚惡狠狠地瞪他,暗自立誓改天要在他辦公室裏放具假骷髏。

那晚她作了個夢,先是許多全身發綠光的外星人在她面前跳來跳去,她伸手去抓,他們卻全部消失不見。一回頭,她發現自己身在一條又長又黑的走廊上,盡頭是一扇裝著密碼鎖的門。她伸手一推,門自動開了。

門後的房裏放著一張病床,旁邊圍著好幾架巨大的維生機器,螢幕上數字不住閃動,顯示著氧氣和心跳數。錯縱複雜的管線,將一個人牢牢固定在床上。咚咚小心地靠近,看見床上那人乾癟枯槁,牙齦收縮,牙齒全露出來。除了暴出充血的大眼還在轉動外,跟木乃伊沒有兩樣。

當她再靠近時,木乃伊唯一能動的手忽然緊緊箍住她的手腕,黑洞般的嘴大張,嘶聲說:「救我,救我,我是妳舅舅,快救我!」

她全身冷汗地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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