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妳到底想怎樣？」

午餐時間，機車在自助餐廳的餐桌旁堵到芊芊，氣勢洶洶地審問她。

「一直叫我幫妳介紹我老哥，現在他真的約妳出去，妳居然耍大牌？裝孝維也要有個限度！」

芊芊戳著盤裏的蒸蛋，委屈地說：「人家才沒有耍大牌，我是有苦衷的。」

小穎在旁邊幫腔，「對嘛，芊芊一定有她的理由，你這麼兇幹什麼？」   

順道一提，小穎今天把頭髮紮成麻花辮，再橫繞在額頭上，活像清裝劇裏的土匪。

「所以我才問妳到底是什麼理由啊，我快被我老哥煩死了妳知不知道？」他存心激她，「妳根本就不喜歡他對不對？」

「討厭啦，就是因為人家很重視他，所以才一定要照著標準步驟進行嘛。」

「什麼標準步驟？」

「就是我跟你哥的發展步驟啊，我都已經規劃好了哦。」芊芊充滿驕傲地說：「首先在圖書館浪漫相遇，這個已經實現了。接下來會出現很多阻礙，例如一群女人纏著他，這個也實現了。第三，他會遭遇挫折，就在跌到谷底的時候，我出現在身邊安慰他，這個當然也OK了。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我們在雨中漫步，互訴衷情，然後海誓山盟，然後……」她害羞地捧住臉，「深情的初吻。」

「請稍等一下，」機車誠惶誠恐地問：「妳所謂的苦衷，指的該不會是……沒下雨吧？」

「對呀。」芊芊理直氣壯地回答。

機車當場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芊芊，」小穎顧不得把她男人拉起來，先解決心裏的疑惑，「下不下雨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這是我夢想中的重要時刻，我等了一輩子，絕對不能讓步。」

「嗯，有理。」小穎虛心接受她的堅持。

「有理個頭！」原本倒在地上抽搐的機車回復了神智，「有哪個正常人會為這種無聊的理由拒絕暗戀對象？」

「你不懂啦。人家的夢想就是要追求一段童話般的戀情啊。」

「我看是夢話吧。」

「少囉嗦，你根本不懂少女的心情！」

那天在球場邊，雖然很高興耀宗約她，她卻充滿不安，自己也很納悶，後來才發現是天氣的問題。她因此領悟到，就算她跟耀宗兩情相悅，要是告白的時間地點和氣氛不對，這段感情就靠不住。至少不是她夢想中的愛情。

這一定是上天的指示，告訴她時機未到。

「大姐妳嘛幫幫忙，沒聽氣象說今年是十年來最乾的一年？妳要等下雨等到什麼時候？還是妳要等刮颱風再跟我老哥出去漫步？」

「你放心。」芊芊自信滿滿地說：「我跟你哥是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的，所以該下雨的時候一定會下雨。」

機車再次倒地。

※

三個小時後，在小穎打工的PETERSON CAFÉ裏，機車和小穎坐在耀宗面前，試著回答世上最困難的問題。

「你們問得怎麼樣？芊芊說什麼？」

他們兩個被芊芊鄭重要求，絕對不可以告訴耀宗事實。因為要是洩露天機，搞不好命運又會再度捉弄他們這對命定的戀人。

她其實是多慮。這麼蠢的答案不要說機車說不出口，就連小穎也很難啟齒。

最後還是小穎想到辦法。

「學長，你要知道芊芊是個很純真的女孩，她一直很想談戀愛……」

「簡稱花痴。」機車熱心地補充，挨了一記肘擊。

「但是又沒什麼經驗。所以她表面很開朗大方，其實內心是很害羞的。萬一真有男生追她，她反而會不安。」

「也就是有色無膽的意思。」機車繼續補充，下場是被踹一腳。

耀宗不理他老弟的風涼話，急著問：「她在不安什麼？」

「呃，這個……」

小穎還沒想不出該怎麼往下拗，耀宗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她怕我忘不了若妍對不對？她看若妍長那麼漂亮，失去自信了。我就知道，她表面上很自以為是，其實是個天真的傻女孩。我就是喜歡這型的啊！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證明我的心意給她看的。謝啦！」

他像一陣風似地衝出PETERSON，也沒付咖啡錢。

小穎問她顏面重度麻痺的男友，「你哥真的喜歡芊芊那型的女生嗎？」

「我哪知道？」

不過，他倒是發現了他親愛的兄長和芊芊一個很大的共通點：他們都很愛自說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