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我換了兩班公車,照著通訊錄上的地址,來到羅雪川家門口。

她家是白色的兩層樓房,外面是高聳的白色圍牆和巨大的鐵門。我小時候曾經發下宏願,將來要蓋一棟這樣的房子給全家人住,爸媽、祖母還有哥哥,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大房間,放假的時候還可以請叔叔全家來作客。

我現在沒那麼天真了。

按了門鈴,對講機裏傳出羅雪川的聲音:「哪位?」

終於聽到她的聲音,讓我鬆了口氣,腦中一片空白,張嘴就噼里啪啦說了一大串。

「喂,羅冰河,妳真的很遜欸,被人家講兩句閒話就不敢來上課了?這樣別人不就更以為妳心虛嗎?難道妳要讓那隻水蛭稱心如意?有點骨氣好不好?還是有人支持妳的,不要隨便認輸!明天乖乖來上學,聽到沒有?」一口氣講這麼多話,差點喘不過氣。

沈默幾秒後,我聽到她的咯咯笑聲。「捲毛同學,你好可愛哦!」她笑得岔氣,「我請假是因為我妹妹生病啊!」

也就是說,我完全白擔心,表錯情了?我果然是個大白痴!

正準備落荒而逃的時候,她已經按下開門鈕,「請進!」

我還能怎麼辦?只好乖乖推開鐵門上的小門,踏進院子裏。

庭院不大,短短的車道通往車庫,車道兩旁鋪著草地,草地上有石板路通往主屋。庭院的角落還有造景,小小的水池和假山,旁邊種著矮樹,充滿悠閒的氣息。

羅雪川走出房子迎接我,她的長髮紮成馬尾,穿著橙色的長罩衫和橄欖色緊身褲,比在學校裏更漂亮。我跟著她走進客廳,這間客廳大約是我家總面積的一半,夕陽餘暉從落地窗射進來,把巨大的白色沙發和米色地毯染成一片金黃,沙發旁邊的平台鋼琴也閃閃發亮。沙發對面是一片黑色大理石電視牆,上面掛著五十吋的電漿電視,大概比我爸店裏的所有商品加起來還要值錢。

但是,在這樣明亮氣派的屋裏,我卻感到一股陰暗窒悶的氣息,彷彿在華美的表面下壓著一隻怪獸,不斷掙扎吼叫,隨時準備要破壞一切。怪了,這裏又不是我家。

管家陳阿姨為我端來一個裝滿蛋糕點心的三層盤子,和一壺茶。

「要吃完哦。」羅雪川命令我,「這本來是生日趴要吃的,結果生日趴取消,一大堆東西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妳當我是剩菜處理機啊?」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怎麼可以說這麼高檔的點心是剩菜?

她並不在意,「花椰菜要施肥才長得高呀。」

我翻個大白眼,真是敗給她了。

東西要吃,正事也要談。「這次的事情,妳爸媽怎麼說?」

她的回答很驚人,「他們還不知道。我爸去國外談生意,我媽在英國。」她補充說明:「她身體不好,在那邊休養。」

我腦中浮現一個景象:平靜的英國鄉村,立在翠綠田野裏的大房子,裏面的貴婦像陶瓷娃娃一樣纖弱,穿著名牌衣服,每天靠著聽古典樂和喝下午茶養病。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生活。

「一個人在國外很可憐欸,妳怎麼不去陪她?要念書在英國念不是更好?」快點回去自己的世界吧,不要在這裏刺激人了!

她啜了口茶,「我爸也有在考慮要讓我們過去,只是還沒決定。」

怪不得她對杜明義事件毫不在乎,反正一旦惹上什麼麻煩,跳上飛機就解決了嘛!

越想越覺得為她擔心實在很浪費生命,還是趕快回家的好。

這時樓上傳來一連串的撞擊聲,好像有東西摔碎了。「我妹妹不曉得怎麼了,」她站起來,「我去看一下。」

她上樓後,我去了趟洗手間,排除體內廢物,打算等她一下樓就告辭。這時我卻聽到,旁邊的晒衣間裏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仔細一聽,是管家陳阿姨在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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