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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th  

 

 

我實在不喜歡冰河的家。雖然光線充足,在我第一次踏進來時感覺到的那股陰暗壓迫感,始終没有改變過。潔淨又華麗的裝潢讓人喘不過氣來,地上的厚地毯把腳步聲全吸走,屋裏總是靜得出奇,沒有一絲人味。加上現在進入冬季,風勢加大,門窗常被吹得喀喀直響,更顯得房子像是冰冷的怪獸。

幸好,冰河的聒噪功力是常人的五倍,總是用誇張的笑鬧聲,填滿這棟空蕩蕩的房子。說穿了,她就是因為受不了家裏的冷清,才總是瘋瘋顛顛的。

每次想到這裏,我就會覺得在冰河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變得很悲傷。

「Looking back of the things I’ve done,I was trying to be someone……」悲傷歸悲傷,歌聲也太驚悚了吧!

在我埋頭苦讀的時候,她就歪在床上,一面翻雜誌一面戴著耳機哼歌。原本只是輕哼,接下來就越唱越大聲。荒腔走板的曲調深深傷害我的耳膜,躺在床上的慵懶姿態也傷害了我的視網膜和純潔心靈。

大小姐,妳是不是忘了房裏有男人啊?一副曲線玲瓏的身體在我面前翻來翻去,叫我怎麼念得下書?

外面有人敲門,是管家陳阿姨。「雪川啊,雪映又鬧脾氣不肯吃藥了,妳快去勸勸她吧。」

說到這羅雪映二小姐,可真是少見的奇葩。我來羅家這麼多次,她一次也沒正面招呼過我。就算在走廊上碰到,她也拿我當空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自己走掉。她走路的時候,身體總是歪一邊,而且有點跛。有些身體有障礙的人,為了掩飾自己的自卑,往往對別人更加傲慢,羅二小姐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不是我沒同情心,這位小姐實在讓人很難忍受。每次跟冰河約會,晚上七點之前一定要送她回家,否則妹妹大人就會奪命連環call。在她家裏更離譜,每隔十幾分鐘,她房裏就會出現各種狀況,跌倒啦,打破東西啦,發脾氣啦,鬧得冰河非得過去安撫她不可。很明顯地,這些騷動正是二小姐在向我這個外來者嗆聲:「滾!」

可惜,在下我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她還真以為她老姐是她的財產啊?

我攔住冰河,「她不吃藥就隨便她吧,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顧了,妳幹嘛去求她?」

「人家是病人,你跟她計較什麼?」

「妳就是太寵她,她的病才好不了。這個年紀應該懂得照顧自己吧?」

她白我一眼,「又在裝懂了。你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嗎?」

當然知道,欠揍公主病。

「妳是姐姐耶,幹嘛伺候她?」

她搖搖頭,丟下一句「我馬上回來」就出去了。

也許我是過份了點,再怎麼樣也不該這樣數落她妹妹,但是我無法忍受她老妹這種態度,擺明吃定了她。

敲門聲響起,陳阿姨又回來了,端著熱茶和點心。

「敬棠啊,來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她笑瞇瞇地說:「看你這麼用功讀書,阿姨真是感動,要是我家小孩也這麼認真就好了。」

每次來羅家,陳阿姨都對我熱情接待,噓寒問暖,讓我懷疑上次在晒衣間聽到的惡言惡語是錯覺。仔細想想,她應該只是壓力太大需要發洩,本性並不壞。畢竟住在這樣的房子裏伺候兩個詭異的千金小姐,真的是件苦差事。

吃完點心,冰河還是沒回來。我想動動筋骨,就把茶壺和點心盤拿下樓。經過樓梯旁的傭人房,好死不死又聽到陳阿姨在裏面講電話。

「真的,沒看過臉皮這麼厚的男孩子,整天賴在別人家白吃白喝,也不會帶點禮物什麼的。說是要念書,天曉得孤男寡女是在幹嘛。我好怕,要是羅家大花痴被他搞大肚子,我就慘了。他八成以為可以娶個有錢老婆少奮鬥三十年,真是白痴,那個大花痴怎麼看上這種一臉窮酸相的男生?根本就只是跟他玩一玩,沒兩天就會把他踢開了!」

我深吸好幾口氣,忍住把手上的高級瓷器全摔在地上的衝動,乖乖地把東西拿進廚房,然後快步上樓。幸好冰河還沒回來,不會看見我氣得全身發抖的模樣。

跟冰河交往的時候,我早已作好心理準備,要面對別人的異樣眼神,也盡量無視同學們的竊竊私語。但是,親耳聽到她家裏人的刻薄言語,實在是加倍刺耳。

我不斷告訴自己,沒關係,不用在意。那個女人連對自己的僱主都那麼惡毒,怎麼可能對我有好話。她的想法不重要,只要冰河不這麼想就好了。況且我有自信,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賺更多的錢,買更大的房子,讓別人無話可說。

但是……

在那之前,冰河真的不是我可以高攀的對象。

不久,冰河回來了,被我的臉色嚇了一大跳。「你怎麼了?」

我搖頭,「沒事。」

「才怪,明明就有事。是題目太難解不出來嗎?哦,我知道,你在書桌前面窩太久沒運動,有些便秘,對不對?」

「妳白痴啦!」身為美女居然大剌剌地說什麼「便秘」……

看到我恨不得去撞牆的表情,她露出得意洋洋的痞笑。我再強調一次,就算是正妹,也有笑得很賤的時候。當然,這種表情也有讓我暫時消氣的效果。

這就是她的作風,絕不多問,只是不著痕跡地逗我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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