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欲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這位少爺，你以為這裏是誰家呀！

(感謝Marco大賜圖)   

貓咪的目的一開始讓我有點無言。清除紀錄軟體有那麼重要嗎？美國一堆殺人犯改名換姓逃到別州，還不是一樣躲個二三十年？不過仔細想想，那些殺人犯最後還是被抓到了，而且這二三十年來一定是提心吊膽過日子，想必不合貓咪的心意。

這裏再次看出新舊貓女的不同。舊版貓女鄙視普通人，認為他們太懦弱無用，她寧可一輩子當瘋狂孤高的貓女，不要愛情也不要幸福的生活。新版正好相反，她追求的是「做為普通人的尊嚴」，不用被貼標籤，不用被追捕，堂堂正正走在陽光下的權利，這點又跟少爺不謀而合。很不幸，她也跟少爺一樣，追求光明卻放不下黑暗生物偏執的習性，弄得一團糟。

看到少爺跟Alfred吵架那幕，真的很想從他頭上巴下去。尤其他自己趕走Alfred，第二天早上又糊里糊塗爬起來找Alfred，簡直是欠揍到家。你就進pit裏去醒醒腦袋吧，白痴！

很多人說Alfred不該這時離開他，但是，八年來老人家面對著一個在家裏混吃等死的廢人，想必已經快瘋了。等這傢伙好不容易似乎振作了點，居然又上街玩命，勸不聽也罵不動，再怎麼能忍也該有個限度吧？何況老爺爺年紀大了，要是有個萬一，留著這廢人自己怎麼過活？當然得給他個教訓讓他清醒才行。離開正是Alfred對他還抱著希望的證明，真要放棄的話，直接放著讓他爛就得了。

果然，破產的少爺開始懺悔了：「總是有你關心的人，總是要等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重要。」哇哩咧你是史瑞克上身啊？

然後是經典蠢話第三發：「任何人都可能是蝙蝠俠。」這話乍聽之下之是豪氣干雲，問題是，他要「任何人」去哪裏弄三十萬的裝備呀？(少爺曰：買一萬個面具有打折哦！^.<*)

去公寓找貓咪那段，可說是兩人目前為止最親近也最友善的會面。貓咪說「He is not a mark」，表示以後不會再跟少爺過不去了。不只如此，這公寓是貓咪唯一的容身之處，也就是她的禁地，照理應該是守得滴水不漏， 她卻大大方方開門讓他進去。

這裏跟豪宅不同，沒有隔間沒有牆壁遮掩，連廚房都只有門框沒有門，一踏進去，所有家當一覽無遺，房裏凌亂的物品沒怎麼整理，她自己則是隨便套著家居服，沒穿貓女裝也沒有平常偽裝用的戲服，把最真實的一面毫無防備地展現在少爺面前。更何況少爺被她害到破產，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上門找碴，而她這樣充滿戒心的人，居然願意讓他進門，要不是好感度夠高，她絕不會這樣做。

少爺更不用說了，沒有蝙蝠裝，沒有花花公子面具，連最基本的偽裝---錢都沒了，有的只有過人的氣量風度。被貓咪害得破產，連車子都被拖吊(是說他跟藍寶堅尼真的有仇，一台撞爛一台被偷一台拖吊)，雖然表情有點無奈，仍然沈著冷靜，非但沒有抓狂，甚至完全沒有責怪她，登門拜訪只為了要她幫忙找Bane，把貓咪驚得盯著他看了好幾秒，顯然對他刮目相看。

其實少爺這一趟的來意，除了找Bane之外，多多少少是想跟貓咪改善關係，「我知道妳討厭有錢人，那我現在沒錢了，妳總該比較喜歡我了吧？」而他說「我喜歡妳的房子」也是出於真心，絕不是客套話，這兩人講話從來沒客套過。比起他那座有如墳墓的豪宅，溫馨的小房子一定更合他的意。重要的是，這屋子就代表真實的貓咪，喜歡屋子，當然也喜歡屋裏的人嘍。

只是有個小問題，他一開口又是「強者我朋友」，顯然對貓咪仍有防備。當然，要他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輕易說出口實在太為難他，但是不信任人家又要人家幫忙，結果往往不會太好。

貓咪叫住他的時候，他出現非常神奇的反應。第一次到別人家裏，彼此也不算熟，照理會避免東摸西摸，他卻毫不客氣雙手撐在門框上，把主人的出入口都擋住了，相當囂張的動作，顯然在等她說出某些重要的話。這位少爺，你其實是希望人家開口留你吧？

然而貓咪雖然對他好感度大幅上昇，心裏仍然卡著「有錢人跟其他人」的界限，把他們劃開了。人家是破產了還可以住豪宅的少爺，她又是什麼呢？他們畢竟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她只能跟他說對不起。

我相信她是真心道歉，她除了一開始假扮女傭之外，從來沒對少爺假惺惺裝過好人，到了這個地步更加沒必要，況且她的一貫作風是從有錢人手上撈一筆，苦主頂多該個兩聲就可以領保險金，根本沒損失，像這樣把人害到傾家蕩產並不是她的風格，更別提少爺是她難得順眼的有錢人。所以她一定是真的很愧疚。

可惜她面對的是天之驕子兼杯麵，可以忍受槍擊狗咬火燒，一旦被同情就凍未條了，況且少爺根本不是想聽她道歉，他在乎的也不是錢。他很倒楣，他很孤獨，需要同類的了解跟關心，而同類當然就是她，她卻只有「抱歉害你破產」，滿口離不開錢，所以他覺得自己被拒絕了，回了一句「妳才不抱歉哩」。本來覺得他是嘴賤沒藥醫，仔細想想實在很感傷。

想想看他們本來可以如何發展：如果貓咪不是跟他道歉，而是泡杯便宜咖啡請他坐下聊聊天，少爺那天鐵定不會回家，當然也不會被打殘了。或者，少爺不要跟她說可以保住房子，而是可憐兮兮地說「我現在沒地方住，只能露宿街頭」，搞不好貓咪會讓他睡她的沙發，過不了兩天就換到床上了。甚至於，少爺直接告訴她「我是杯麵」而不是強者我朋友，把貓咪驚得目瞪口呆……可惜這些全是兩個疑心病患者做不到的事。

總之，因為階級隔閡以及同樣傲嬌的個性，明明快要靠近的兩人只能暫時錯身而過。少爺始終站在門邊，無法真正進入貓咪的世界，而他自己的世界也回不去了。

接下來就是少爺跟Miranda的床戲。地點似乎是之前貓咪進去的房間，所以也可以說是少爺自己帶著Miranda進入他的內心世界，Miranda在他心裏自然也有一席之地。然而卻是在連主人自己都進不了門的狀況下，破門而入硬擠進去的，也就是說兩人的感情建立在非常勉強又不自然，甚至有點愚蠢的基礎上。講得更難聽點，這種時候少爺正處在極端失落的狀態，隨便哪個女人都行。

其實我好想看他施展忍者功飛簷走壁爬自家窗戶，那一定感覺更蠢。江湖走跳多年，居然連出門要帶鑰匙都不知道，果然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想當初我超期待這一幕，真正看的時候卻覺得有點怪：啥？就這樣？當然，單身男女閒來無事滾個床單很正常，但感覺就是少了點什麼。據說電影小說裏，少爺在這一夜愛上了Miranda，可是我覺得電影裏沒有拍出來。

當然我現在是貓蝙shipper，難免偏心貓咪多一點。但是我絕對相信少爺對Miranda也有相當的好感。首先，當少爺在舞會上被她嗆的時候，又做了他的招牌動作---微微偏頭，多多少少有點被電到。接下來Miranda在他有難時伸出援手，又在他孤獨寂寞的時候給他安慰，情份是很深的。而在貓咪那邊碰釘子之後，他難免會覺得跟他同樣出身富裕又同樣熱心公益，有如聖女的Miranda才是他的知音。

如果他們上床之後繼續來往，相信少爺一定會愛她愛得死去活來。問題是，上完床馬上就飛來橫禍，整整五個月沒見面，還有一連串的衰事占去少爺所有心思，加上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那一個晚上的溫暖到底有多少效力，我實在很懷疑。

據說Nolan加這段床戲，只是為了不要讓觀眾以為Bruce是處男。這……真的有必要嗎？

少爺被貓咪出賣的時候，心情沈重是一定的，感覺卻還是相當冷靜，並沒有心碎崩潰，理由很簡單：她原本就是這種人。她在少爺面前一直是理直氣壯只忠於自己，從不曾虛情假意騙取他的信任，而少爺確實不怎麼信任她，沒有信任自然也無所謂背叛。他們之間只是利益交換，沒有道義可講。少爺明知她是這種人還跟她交易，被賣了也只好自認倒楣。說真的，打擊不算太大。

嚴格說來，貓咪並沒有很強的惡意，只是不在乎。她對弱者充滿保護慾，強者的死活她就懶得管了。在她心裏杯麵是強者，Bane也是強者，兩個人愛打就去自己打個夠，她何必蹚渾水？Bane會報復她，杯麵不會，她只是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搞不好她還以為杯麵會贏。等她發現杯麵正是那個不久前才被她踹翻的瘸子，馬上知道大事不妙了，慘的是她對這瘸子印象還不差。

重要的是，當少爺被海扁的時候，她緊抓著欄杆，淚水在眼睛裏滾來滾去，顯然她對少爺不是只有「印象不差」而已。

像貓咪這樣為了自保出賣別人雖然不太光明，TDKR裏更多的是一群好人為了良善的出發點，做出許多錯誤決定，結果慘烈無比。例如：少爺製造反應爐、Fox把所有武器放在同一個倉庫裏、Fox勸少爺信任Miranda，少爺真的照作了……其中最經典的錯誤決定，莫過於Gordon把所有警察派到地底下送死。

打從第一集大家就知道，Gordon局長是個熱血清廉正義美德破表，腦力卻很平庸的普通人，所以在這裏犯傻也不算太奇怪。要命的是，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想到要阻止他。副局長本來就比他更笨更沒見識，這也罷了。而某位號稱神童羅賓的仁兄，甚至還熱心地建議，「可以假裝是演習啊！」

可以假裝是演習啊~~~可以假裝是演習啊~~~可以假裝是演習啊~~~〈餘音嬝嬝〉

我覺得Nolan是個很自負的人，他總是期待觀眾夠聰明，「這裏我不用講你們應該也知道吧？」「這裏不用解釋得太清楚吧？」如果他把梗鋪得好，確實可以這樣要求，問題是他筆下的人總是會做出一堆不合常識沒有邏輯的事，越是天才神童越愛耍白痴，這到底要觀眾怎麼去理解？

監獄門口的那段我還蠻喜歡的，Bane的演說雖然都是在煽風點火，聽起來真的很爽快，而且氣勢十足。這人的魅力跟手腕都勝過少爺，所以少爺輸得也不算太冤枉。

最精采的當然是揭穿Harvey真相的那一段，其他人都在鼓噪，只有貓咪一臉怨恨。不知是怨恨這個城巿的安定居然是建立在少爺一個人的犧牲上，還是怨恨Bane破壞了少爺的苦心。總之她此時的心情，一定就像當年看完TDK的女性觀眾一樣，滿腔柔情都給了少爺，再加上她自身的悔恨，感情更加複雜。

還有Gordon在電視前的表情。痛心、愧疚、矛盾，所有的創傷一湧而上，看得我心都揪起來了。蓋瑞老人真的是神啊！雖然看前兩集就知道，反派之神同時也可以當老好人之神，但如果只是戴上眼鏡，一臉憨傻地跟在杯麵後面團團轉，這樣的角色根本不需要老人兄出馬。這裏總算看到老人兄小露身手，實在很滿足。

其實這裏大可稍微帶到少爺的特寫，看到自己的一番心血化為烏有，他的表情一定更深刻，劇情一定更揪心，可惜Nolan又偷懶了。

在這裏我對Blake真的有些不滿。他能一眼識破杯麵身份確實厲害，但除此之外他腦袋也不甚靈光，甚至很白目，根本沒在替少爺著想。當初殺進少爺家，他只是滿嘴「你是杯麵，你是英雄，大家需要你」，完全沒考慮眼前的人健康不佳還撐著拐杖。

後來少爺搭他的便車，他居然問「你不是孤家寡人嗎？怎麼會有親近的人？」同是孤兒，這種話他怎麼講得出口？一個人活到快四十歲還沒有半個親近的人不是太失敗了嗎？他真把少爺看得那麼扁？等到八年前的秘密揭穿，他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監牢裏不能假釋的囚犯」？那個在自己家裏關了八年，有苦難言的衰人呢？他有想到人家嗎？所謂的正義人士就是這副德性嗎？他對少爺的關懷，只怕還不如貓咪。

接下來我們看到貓咪晃進一間被抄家的豪宅，再次拿起陌生人破碎的家庭照，苦澀地說：「這是別人的家。」可以想見她一定回想起之前在少爺家看照片的情景。那時她只有事不關己的同情，現在她終於體會少爺面對破碎的家庭是什麼心情。

少爺因為自己的家毁了，而開始努力守護別人的家，她卻變成Bane的幫兇，製造更多不幸的家庭，而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貧富差距懸殊，資產階級剝削勞工，這種狀況早晚會引起革命，可說是人類歷史演進的常態，但是另一個歷史教訓告訴我們，革命之後帶來的往往不是公平正義，而是極權統治，白色恐怖，強凌弱眾暴寡，新特權階級誕生。而帶領革命的人，不是在革命中途壯烈成仁，就是活下來變成新的獨裁者，至於Bane這種別有居心的領導者更是多到數不清。貓咪所嚮往的，身為普通人的尊嚴到底在哪裏，沒有人知道。

Nolan做了一件很取巧的事，他先是讓身為富人代表的少爺破產，再把他丟出城外受苦，徹底脫離富人的共犯結構，變成階級鬥爭的局外人，最後才能以救世主之姿從天而降救苦救難。這樣是沒什麼不好，但是如果少爺留在城裏，立場一定更尷尬。到時他面對的不再是黑幫，而是被生活所逼，滿腹怒火的窮人，他搞不好還會被自己捨命保護的巿民圍毆，只因為他有錢。如此一來劇情會更加尖銳，比TDK更讓人心痛。結果被Nolan往井裏一丟，少爺唯一遭遇的階級衝突，就只有跟貓咪歡樂鬥嘴而已。所以我說Nolan你就不要妄想拍雙城記了，直接拍浪漫愛情喜劇不是更好？

鄭重聲明，我真的很喜歡他努力爬出PIT的過程，只是忍不住覺得如果他留在城裏，故事格局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