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夢的戀人-封面

 

 

第二天,梓書到我家送土產,也為之前的誤會道歉。我媽本來餘怒未消,想到她女兒自己也有過失,也就不便追究。

然後梓書帶我去他家見伯父伯母。我實在不敢相信,言伯母居然向我道歉。雖然她的表情告訴我,她不是心甘情願的,我還是很訝異。

一直以為言家的母子關係像韓劇一樣,母親總攬大權,兒子孝順聽話,絕不違逆母親;真正進了言家家門我才發現,言伯母表面很權威,對兒子卻有幾分害怕。

事後我對梓書說:「你媽其實不用這麼客氣的,我只是晚輩呀,誤會解開就好。」

他輕笑一聲,「妳不用在意,我媽本來就沒有資格責備妳。」

「這話什麼意思?」我有點疑惑,他為什麼這樣說自己母親?

因為這番折騰,我們一直等到月底才去看美人樹開花,花期已經快過了。不過還有幾棵是盛開的,柔嫩的粉紅一路泌到心裏,讓人全身輕飄飄,彷彿進入美夢中。

我心中發誓,明年一定要在開得最漂亮的時候來看。

但是,賞完花之後,我開始常常想起我的小白紗。

小白紗是我剛上小學時,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它是我見過最美麗的衣服。又輕又軟的布料,讓人目眩的潔白光澤,上面還罩著一層精緻的蕾絲,簡直就像所有小女孩的美夢凝結而成。

當年的我一直期待著一個真正特殊的場合,讓我穿上這件夢幻之衣,但是等到這個場合真的來了,我卻沒有穿它。

我不敢。

要是我不小心把它弄髒了怎麼辦?要是脆弱的蕾絲勾破了怎麼辦?要是吃飯的時候滴到湯汁怎麼辦?

我無法承受這種恐懼,只能把小白紗供奉在衣櫃最深的角落,每天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欣賞,輕輕撫摸那雲朵般的布料,胸口被愛意漲滿,卻又帶著陣陣的刺痛。

即便如此,我還是常常夢見我穿著小白紗出去玩,卻有頑童朝我丟泥巴,把小白紗濺得污穢不堪,讓我哭著驚醒。

兩年後,我急速長高,再也不可能穿上小白紗,只好把它轉送給堂妹,我自己一次也沒有穿過。這件美夢之衣帶給我的回憶,竟是痛苦多於快樂。

梓書帶給我的感覺也是這樣。

當我跟梓書相視微笑,或是默默凝視他的側臉的時候,我全部的知覺和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靈魂好像破碎了,卻又無比充實。

因為他,我失去了清醒的頭腦,和防衛自己的力量,卻覺得自己變得完整而安全,實在很矛盾。

跟他相處的每一瞬間都非常寶貴,非常美好,也因此讓我非常害怕。

這種感覺我很清楚,因為已經在尤瀚平手上嚐過一次了。

跟尤瀚平分手後我滿腦子只想保護自己,絕對不接受會讓我心動,或是嘗試讓我心動的對象,所以祥霖學長當場出局。

結果我卻碰到梓書。原來,乍看之下越是沒有希望的對象,往往越危險。

他說我迫不及待想把他丟掉,那是真的。我以為我自己是怕傷害他,搞了半天原來是害怕自己受傷。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軟弱的我,還是再次淪陷了。

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變成了他牽在手上的氣球,一旦他放手,我就會被放逐到宇宙最荒涼的角落裏。

當破滅的日子來臨,我該怎麼辦呢?

我已經翹課太久,非收心不可了。就算系上謠言滿天飛,我也懶得搭理。只要梓書相信我就夠了。

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就跟我的敵人狹路相逢。

我早知道這一刻會來臨,但我也早就不怕了。

「嗨,香香,我們的貓還好嗎?」

他朝我悠然自得地微笑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即使我的msn和臉書都把他設為黑名單,也絕對不接他電話。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如果你是說橘子,牠不是你的貓,你只是把牠領出來又拋棄牠的壞人。」

「我哪有拋棄牠?我不是把牠託給妳了嗎?」

「要是我不答應照顧牠怎麼辦?你是不是就直接把牠丟了?反正牠只是拿來騙我的工具不是嗎?」

祥霖學長,不,潘仔自信滿滿地微笑著,「我知道妳一定會答應的。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妳。」

我忍住嘔吐的衝動,「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就該知道這種卑鄙手段對我沒有用。」

「卑鄙?」他一臉無辜,「我只是想藉著小貓拉近跟妳的距離而已啊。」

「那張照片又是什麼意思?還故意寫那種引人誤會的話!」

「那只是一時興起想投個稿,沒什麼大不了吧?而且我也沒說謊,妳的確是我最愛的女孩,橘子的確是我們一起養的貓。」

「更正,現在是我跟梓書一起養的貓。很遺憾,雖然你耍這麼多手段,梓書還是相信我。」

他面無表情,「相信自己女朋友是理所當然的事吧?不必講得這麼偉大。」

「我本來也以為,男子漢大丈夫不會耍心機陷害別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結果我錯了。」

「妳或許覺得我很過分,但我絕對不會道歉。妳要知道,男人為了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我的火氣已經衝到頭頂了,「你也要知道,女人絕對不會選擇用賤招破壞她名譽的男人。」

「那妳至少選擇真心愛妳的男人吧?言梓書根本不在乎妳,那天我問他,要是有人比他更愛妳怎麼辦,他居然跟我嘻嘻哈哈打太極!」

「你問那種莫名其妙的問題,要他怎麼回答?他搞不好以為你在耍寶呢!」

「是妳在耍寶吧?只不過被尤瀚平拋棄,居然就想隨便找個不愛的男人結婚。終身大事是這樣亂搞的嗎?」

如果是幾個星期以前,這話會把我堵得無話可說。但是現在我已經不一樣了。

「你說的沒錯,我本來的確很困惑,不知道我對梓書到底有什麼感覺。被你這樣一鬧,我已經明白了,我真的很喜歡梓書。也許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他臉色一變,「妳喜歡他?真的喜歡他?」

「不,不是喜歡他。我愛他。」

又來了,那種感覺。甜蜜中帶著痛楚,強烈到讓人暈眩,要是我神經再細一點就承受不住了。但我確實是帶著驕傲說出這句話。

潘祥霖的臉色變得慘白,目光黯淡。然後他露出笑容,像傷口一樣尖銳的笑容。

「妳愛他?妳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打開背包,將一本書翻開遞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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