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我女朋友家境相當不錯,平常也挺刁蠻的,常常給我出難題。但是她向我要求的,都是一些會把我累死,卻花不了幾個錢的東西。她認為用錢買來的東西太俗氣,要我流血流淚流汗弄到的禮物才有價值。這個我OK,因為每當我滿足了她的要求,她都會非常開心,也很珍惜我送她的小東西,例如這隻凱蒂貓。沒想到我居然害她被同學當成愛慕虛榮的女人,這點她說什麼都不能諒解。她哭著對我說:『別的東西都可以妥協,只有名譽不行,你難道不懂嗎?』然後她就跟我分手了。」

 

他用手撐住臉,也擋住發顫的雙唇。

 

「直到那時,我才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但是到了那個地步,就算我再去跟教官翻供,也沒有人會相信我了。我只好開始期待畢業,想說等上了大學就可以重新開始,而且那時我女朋友氣也該消了,我再去把她追回來。沒想到又碰到劉仕綸,在寢室裏卯起來講我壞話,甚至講到隔壁寢室去。現在室友一看到我就緊張兮兮,每個人都在抽屜上加鎖。我看不只是我們寢室,整間宿舍裏要是有人掉東西,我鐵定第一個被懷疑。」

 

其實,早在劉仕綸搬進寢室的時候,他就想跟其他室友們說清楚。但是,會有人相信嗎?

 

結果他就在猶豫之中耽誤了時機,任由劉仕綸大肆破壞他的名譽。

 

「那你女朋友呢?」

 

「妳說呢?呵呵呵……」

 

阿愷低聲問:「她叫什麼名字?」

 

「恩綾。徐恩綾。」

 

「好美的名字。」

 

是啊,不止名字美,長相也美,她的刁蠻嬌縱讓她的美更有魅力。重要的是,她不但漂亮,腦筋也很清楚。

 

名譽是不能妥協的,一旦沾上污點就再也洗不清。這話真是至理名言。

 

當初自己憑著一時的傲氣不聽她的話,下場就是後悔終身。

 

打從他上高中以後,他的夢想就是「念一個有前途的科系,找到一個心愛的女人,走在光明的道路上」。直到今天,夢想一個也沒有實現,未來也不知道在哪裏。

 

心裏的怨氣都吐完了,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能目光空洞地望著對面的阿愷。她低著頭沒說話,也看不見表情。

 

逸孺做好心理準備,想說她八成也要像恩綾一樣罵他笨蛋爛好人,反正他也被罵習慣了。沒想到他卻看到一大滴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他吃了一驚。

 

「喂!我都沒哭了,妳哭什麼啊?」

 

阿愷抽泣著,「我也不知道。可是……看你這樣好心沒好報,實在好難過……」

 

逸孺真不知道是該跟她一起哭,還是大笑三聲。有必要這麼投入嗎?

 

最後他乾笑一聲,「反正就是我自己做錯事,後果也只能自己承擔了。」

 

阿愷抬頭看著他,浸滿淚水的雙眼閃閃發光。

 

「我不覺得你做錯啊。如果你沒有頂罪,你那朋友搞不好又會自殘甚至自殺,這樣又有什麼好處呢?就算查出小偷拿回錢,電影社還能像以前一樣快樂嗎?」

 

逸孺呆了一下。其實他也想過這一點,如果他沒有出面,電影社可能從此就會背上「逼社員自殺」的陰影,當年的快樂時光照樣不會回來,只是白白賠上一條命而已。

 

只是太多的責難,讓他忘了自己的初衷。

 

阿愷怯怯地伸手想握他的手,卻又縮了回去。

 

「因為你的行為,給了那個人第二次機會。也許他受到教訓,以前再也不敢做壞事,這不是很好嗎?」

 

實在有夠天真……

 

「要他以為做了錯事只要裝可憐就有人替他擦屁股,以後變得更壞怎麼辦?」

 

阿愷說:「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問題。總之,不管他感不感謝你,不管他以後變成什麼樣子,那一天你救了他一命,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你做的事是有意義的,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人真正諒解你的。」她低聲說:「至於你女朋友,只能說很遺憾了。不過我想你以後不會再出賣自己的名譽了吧?」

 

「當然不會。」

 

「那就好了呀。」

 

雖然還是天真過頭的安慰,卻讓逸孺鬆了一口氣。

 

原來,他並不是個無可救藥的大笨蛋。原來光是這句話,就可以拯救他了。

 

然後奇怪的事發生了,阿愷伸長了手臂,右手大姆指在他額頭上一按。

 

「蓋章。」

 

「……請問妳在幹嘛?」

 

「因為我現在已經知道,你的確是少數不會重色輕友的男生,所以要幫你蓋個阿愷標章認證啊。」

 

「我還優良肉品標章認證哩!妳嘛幫幫忙!」

 

這段對話帶來一個後遺症,連著兩三天,他只要一摸到額頭就會不由自主笑出聲來,常常引來其他人異樣的注視。

 

幾年之後,當他坐在自己冷得要命還會西曬的窄小房間裏,想著這段過往,又想到她那句「一定會有人真正諒解你的」,心裏湧起比黑咖啡還濃的苦澀。

 

真正諒解他的人,不就是她嗎?

 

坐在福利社的座位上,聽著他的故事,為了他流淚的女孩。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她含淚的雙眼更美麗的東西。

 

原來,他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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