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第三章

「杏榕，這幅畫要標價多少？」

跳蚤市場再過半小時就要開始，杏榕正忙著整理商品，聽到瀾伊的問題，抬頭一看，瀾伊手上拿的居然是那幅她用家豪的衣服碎片做出來的「光之翼」。

「當然不標價，那幅是非賣品，以後要掛在教室門口的。」

家豪的衣服不可能重買，她當時的心情也不會重來，怎麼可以賣？

「別傻了，跳蚤市場哪有什麼非賣品。就標兩萬五好了。」

「兩……這麼貴誰會買？」

「不是非賣品嗎？」

「那就不要標價呀。」

瀾伊非常有耐心地對她曉以大義，「重要的東西標得貴一點，客人才會覺得其他小東西很便宜，順手就買下來，懂嗎？」

杏榕這才領悟，感到非常佩服。

這天天氣很好，還有清爽的涼風，非常適合散心，跳蚤市場生意興隆。

正如瀾伊所料，那幅「光之翼」引來很多注意，卻沒人買得下手，而是連帶讓平價的小飾品大受歡迎。也有不少人現場報名拼布課程，圓滿達成了這次活動的目的。

「兩位小姐，看這邊。」

鴻鈞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拿著攝影機對著兩人。

瀾伊問：「你在幹什麼？」

「我在記錄今天實況，如果以後要再辦類似的活動可以做參考。而且還可以把影片貼上網打廣告。」

杏榕說：「鴻鈞，不用了，這樣一直拍很辛苦的。」

看到他皺眉，杏榕立刻改口，「你喜歡就好。」

要是拒絕鴻鈞的好意，他會非常不高興，偏偏杏榕常常忘記。

瀾伊吹了聲口哨，「你拿攝影機還挺有架勢的耶。」

「是啊，以前每次班上有活動都是我攝影。」

「所以你是職業級的囉？失敬失敬。剛剛拍的影片借我開開眼界吧？」

看到預覽窗裏的影片，她臉上頓時出現三條線。

「喂，你把鄰長的腦袋切掉了耶？」

杏榕苦笑。鴻鈞之所以長年擔任班級攝影師，只是因為沒有別人願意做，不是因為他喜歡攝影，更不是因為他技術好。雖然每次看到他拍出來的結果，大家都很不滿意，仍然沒有人願意接下這個辛苦的工作。

杏榕記得很清楚，鴻鈞剪接出來的班級錄影帶，總是會漏掉她的鏡頭。她每次出現不是遠景，就是一片模糊。說她不在意是假的，但總不能為這點小事去跟辛苦的攝影師計較。

經過這麼多年，這麼多事，他的攝影機總算正對著她了。

杏榕湊過去看腦袋被切掉的鄰長，一轉頭才發現鴻鈞的臉離她不到二十公分。兩人視線一相接，鴻鈞立刻移開目光，並且稍微拉開距離，簡直就像回到大學時代一樣。

杏榕的臉頰再度發燙：都怪瀾伊亂講話！

「鴻鈞……」

攤位前傳來怯怯的聲音，是一個年輕女子。她五官清秀，臉頰卻太瘦也太蒼白了些，一頭長長的直髮，顯得很沒精神。

鴻鈞吃了一驚，「以琳？妳怎麼來了？」

「因為我很久沒有逛跳蚤巿場，想來走一走。」

「我不是說過……」鴻鈞把話吞回去，轉頭向杏榕和瀾伊介紹。

「這位是柯以琳小姐，是我在銀行的客戶。」

柯以琳立刻補充，「我跟鴻鈞是很好的朋友。」

鴻鈞忍著尷尬繼續介紹，「這位是張杏榕小姐，我的大學同學。旁邊的劉小姐是她同事。」

兩人很客氣地向柯以琳打招呼，然後鴻鈞立刻找個藉口把柯以琳拖走了。

瀾伊立刻出聲，「哇，只不過被我嗆個兩句，今天立刻帶女朋友來示威耶，反應也太大了吧？這樣感覺更可疑哦。」

「他不是說了，是銀行的客戶嗎？」

「拜託，他那個態度哪像對客戶說話？曖昧得要命又鬼鬼崇崇的。」她忽然瞪大眼睛，湊到杏榕耳邊說：「他該不是在勾搭別人老婆吧？」

杏榕真是氣到沒力。

「大姐，妳先是說他暗戀我，又說他是同性戀，現在又變成搞外遇？到底是哪一個，選一下好不好？」

瀾伊奸笑，「那就要看妳最喜歡哪一個猜測嘍。」

杏榕懶得再跟她鬼扯，繼續忙著工作。

到了中午，她跟瀾伊排班吃飯。她拿著便當，四處尋找有遮蔭的地方，一個不小心卻聽到鴻鈞和柯以琳站在騎樓下說話。

「鴻鈞，你看到我來這裏，是不是生氣了？」

鴻鈞歎了口氣，「我早叫妳不要過來妳偏不聽，生氣又有什麼用？」

杏榕心中一緊，看來這段對話不太妙啊。明知應該趕快離開，腳卻無法移動。

「這裏又沒有熟人，我來一下有什麼關係？」

「我們分行就在這條路上，分行同事可能也會過來玩，要是他們看到妳怎麼辦？妳家離這裏那麼遠，一定會被懷疑的。」

等等，所以他們是「不能被同事看到」的關係？難道真的是外遇？杏榕僵住了。

「所以你是覺得被看到跟我在一起很丟臉嗎？我很見不得人嗎？」柯以琳講話已經帶著哭音了。

「以琳，我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現在還不能公開，所以一定要忍耐。」

「可是我快要忍不下去了，你身邊都是漂亮的女同事，還有剛剛拼布攤位那兩個小姐，跟你好像很熟……」

「我們公司規定不可以跟同事交往，這妳也很清楚。至於杏榕，她真的只是我大學同學而已，那個劉瀾伊我根本不想理她！」看到柯以琳低頭不語，他放軟了聲調。

「以琳，我知道妳很努力，答應我的事每一件都做到了，我真的很感動。我絕對不會背叛妳的，請妳再忍一陣子，好嗎？」

柯以琳低著頭，輕聲說：「你明天晚上來我家好嗎？我只想跟你一起吃飯，聊聊天而已。我好討厭自己一個人吃飯。」

「好吧，但是我不能待太久，晚上還要加班。我們現在去買午餐，然後妳趕快回家，好不好？」

柯以琳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鴻鈞……你愛我嗎？」

鴻鈞深吸一口氣，簡明有力地說：「愛。」

兩人離開後，杏榕仍然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心中發下毒誓。

她這輩子絕對不再偷聽別人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