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因為沒有挑夫兼司機,杏榕在布店裏逛了半天,雖然看上很多東西,也只能隨便挑幾樣,有點惆悵地打道回府。

回家前她先順路把材料放回拼布教室,卻發現鴻鈞已經在教室裏面了。

「咦,你不是回家了?」

「怕塞車,提早回來。」

因為是假日,鴻鈞換下嚴肅的西裝,穿著polo衫和牛仔褲,頭髮也沒有上髮油,而是自然垂在額前,顯得很年輕。

「我家人都喜歡妳的禮物,謝謝。對了,這是回禮。」

木桌上有兩個大紙袋,杏榕打開一開,裏面全是布料,各種亮麗的花色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是我媽媽以前買的,堆了很久都沒有用,想拿來看看妳喜不喜歡。」

「當然喜歡啦!」杏榕摸著一匹緹花布料上的紋路,感動得快要哭了。「你媽媽也喜歡作裁縫?」

「呃,不是。她只是想學,本來還去報名縫紝教室,結果只去了幾堂就懶得去了。之前滿懷雄心壯志買的布就放著發霉,實在很浪費。」

「不會啊,這些布保存得很好,簡直跟新的一樣。啊,對了!」

因為拿到美麗的布料,杏榕心情好得不得了,連腳步都非常輕快,只差沒像小女孩一樣又蹦又跳。

她打開抽屜拿出新作好的成品,「昨天才完工的,送你!」

那是一條領帶,用活潑的色系交錯拼出沈穩的方塊圖案,成熟跟活力兼備,是她的得意作品。

「我看到這幾塊布的時候,就覺得很適合你。你平常一板一眼的,用這條領帶看起來比較有活力。」

「呃……是嗎……」

很難得的,鴻鈞也有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橘紅的夕陽從玻璃窗射進來,照在他臉上,顯得特別紅。

「你不要發呆啦,快繫上給我看看。」

「我現在穿polo衫,不適合打領帶。」

「也對啦。」杏榕略帶三分遺憾地拿著領帶在他胸前筆劃,「嗯,好看!」

「謝謝。」鴻鈞微微轉頭,露出發紅的耳根。

「其實我是第一次嘗試做領帶,本來還沒什麼把握。」杏榕興高采烈地說:「既然這麼成功,以後就可以常常做來送人啦!」

「常常?」鴻鈞的臉忽然僵住了。

「對呀,對女性可以送小錢包或枕頭套,送男性就不曉得要送什麼,真的很困擾。我高中學長生日快到了,我就再做一條給他好了。」

「哦……」不知道為什麼,鴻鈞的聲音變得有點微弱。

晚上他們一起吃晚餐,鴻鈞的話很少,顯得心事重重。問他怎麼了,他只是勉強一笑,說長途開車有點累。

說是這麼說,杏榕還是忍不住擔心,會不會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之前明明那麼開心,為什麼忽然氣氛就變了?

回到家裏,她拿出素描簿開始設計要送給學長的領帶,卻因為心裏不安,怎麼畫都不對。

然後手機響起,她收到一張照片。看到那張照片,她的不安立刻一掃而空。

鴻鈞穿上正式的西裝,繫著她做的領帶,顯得非常帥氣又有個性。他臉上的笑容充滿自信,完全不像是開了幾個鐘頭的車,快要累垮的人。

杏榕回撥他的電話。

「你還特地換裝啊?」

「我等不及啦,上班只能穿制服,還得等到週末才能打新領帶,拖太久了。怎麼樣,很帥吧?」

杏榕笑出聲來,「是我做的領帶帥好不好?」

「妳不是專門為我設計的嗎?所以只有我才能表現出領帶的帥啊。」

「哇,只不過換了條領帶,羅襄連人格都轉換了?怎麼變得這麼跩?」

「大概是被領帶附身了。」

「去你的!」

兩人在電話兩端笑了半天,鴻鈞又開口了。

「對了,下個週末,來開個開業滿半年的慶祝會吧,我來定餐廳。」

「才開業半年就要慶祝?是不是有點囂張啊?」

「哪會?這半年發生這麼多事都平安度過,本來就該慰勞一下自己。」

他說的沒錯,半年來「光之翼」的業績已經漸上軌道,路口的知名拼布教室開張後,報名人數雖然稍微受影響,但也沒有預想中的那麼糟糕。為了留住學生,杏榕特別加開了一門舊衣改造課程,大受歡迎,確實有理由慶祝一下。

「我看你只是想找機會吃吃喝喝吧?」

「妳不是常說我整天加班會過勞死嗎?所以我也得找機會放鬆才行。總之,我會訂很好的餐廳,妳跟瀾伊千萬記得要盛裝打扮,不然會被擋在門外。」

「就只會說我們,你自己呢?」

「我?我只要有這條領帶,哪裏都進得去啊。」

「最好是啦!」

等這通電話在無止無盡的胡扯中結束,杏榕已經笑到肚子痛了。

看來他在晚餐時的冷淡表現真的是因為太累,她想太多了。

本來繼續畫草圖,卻忍不住再度打開鴻鈞的照片看了又看,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當然,那條領帶是她的得意作品,跟鴻鈞又那麼適合,她會開心是理所當然,但她不是那麼自戀的人啊。

忽然有種感覺:她再也做不出那麼漂亮的領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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