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實證明,鴻鈞對於他能做的事非常拿手。

他不但找到樓上的原屋主,還一併聯絡到原屋主的老友,拜託那位老友去跟屋主溝通。不久那對夫妻就搬走了。

杏榕這才知道,鴻鈞並不只是個任人利用的濫好人而已。他長年累積下來的人脈不是開玩笑的。

經過不眠不休地趕工,她也把俊雄的掛畫做出來了,大受讚賞。

完成了訂單之後,她又找了一個週末下午去創意巿集擺攤,這回瀾伊請假,讓鴻鈞陪她顧攤。

雖然天氣很熱,逛巿集的民眾還是很多,氣氛很歡樂。

好久沒有這麼輕鬆地跟鴻鈞獨處,杏榕很開心。只是鴻鈞好像心事重重,總是不自覺地皺眉。

「你好像在煩惱什麼事?」

「這麼明顯啊?」鴻鈞苦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啦。我們分行一個員工因為家庭問題心情很不好,昨天情緒有點失控。我把他找去勸了很久,他是有比較振作了,但是我也沒辦法幫更多的忙。」

「那個同事是男的還女的?」

「男的。他是家裏最乖的兒子,平常工作也很用心,爸爸還整天罵他錢賺太少沒出息,真是過分。」他歎息,「要是我能找他爸爸談一談就好了。」

「拜託!人家才不會理你咧。」

「所以我才煩惱啊。」

「你哦!」杏榕真是受不了他,「對方是男的就算了,如果是女生,人家爸爸搞不好還以為你要上門提親哩!幹嘛去管人家的家務事?」

這次的同事是男生,但如果對方是女性,鴻鈞一樣也會把她帶到旁邊去細心勸慰,並且持續關心她。只要稍有不慎,柯以琳事件就會重演了。

「話不是這麼說。他家裏再這樣亂下去,他心情一定會更差,工作也會受影響。昨天幸好我及時處理,不然要是得罪了大客戶,最後倒楣的還不是我?」

「對啦,每個人的事都是你的事!」

杏榕嘴裏數落著,心情一直往下沈。

真的,他就是這樣的人。對身邊的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地真心關懷。

一視同仁,意思就是沒有一個人是特別的。

非常地溫暖,也非常地殘酷。

雖然他親口告訴她,「光之翼」對他而言非常重要;但她對他是不是也很重要呢?

天曉得。

「總之,再怎麼照顧別人都要有限度,還要保護自己。你們郭經理也說了,有些人跌倒了,別人只要拉他一把他就自己站起來,有些人卻從此賴著別人,希望人家揹他一輩子。你要小心,千萬別被那種人纏上,包括我。」

鴻鈞哭笑不得,「說什麼傻話?妳才不是那種人哩。妳只要我拉妳一把就會很快站起來,然後跑得遠遠的,讓我永遠追不上。」

杏榕吃了一驚,她轉頭看著鴻鈞。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眼神卻有些凝重,顯然說的是真心話。

「太扯了吧,什麼叫讓你追不上,你有追過我嗎?」

「我……」鴻鈞一臉尷尬,「我說的『追』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我完全聽不懂。」

鴻鈞狼狽的模樣讓她有些不忍,但她決心要逼問到底,絕不讓他打馬虎眼。

「我是說,妳很快就會站穩腳步,再也不需要我照顧。所謂的『追不上』只是一種誇大的說法,表示我對妳的信心。這樣講可以嗎?」

「所以你……」

──所以你從來沒想過要追我?

這話到了唇邊又嚥回去,沒有出口。萬一他回答「我當然不會追家豪的女朋友」,那不是更尷尬嗎?

好累……

一路無言地開回拼布教室,卸下物品後鴻鈞才打破沈默。

「去吃晚餐?」

杏榕正要答應,手機響了。是俊雄。

「杏榕,好消息,妳那副畫效果很好,收禮的那位老闆讚不絕口。」

「真的嗎?」

「我的主管說也想要一幅掛在自己公司裏,還有很多同事想報名妳的拼布班。」

「太好了!謝謝你的幫忙!」

「晚上吃個飯,談一下以後合作的計劃?」

「呃……」

杏榕猶豫了一下,回頭看鴻鈞。俊雄立刻察覺了。

「妳已經有約了嗎?」

「對呀……」

鴻鈞雖然聽不到電話內容,也大致猜到了。

「沒關係,你們去吧,我們改天再約。」

「那是羅襄吧?」俊雄聽到他的聲音,「還是請他一起來?我們三個人也該聚聚了。」

杏榕轉達他的話,但是鴻鈞不肯。「跟他說我改天再請他吃飯。」

當她是傳聲筒啊?杏榕心裏吐槽著。

跟俊雄約好時間地點,拎起提包正要走,鴻鈞叫住她。

「杏榕。」

她停下腳步,內心有些期待他會叫她不要去。

「恭喜妳。」他只說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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