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所以本座決定，將露克蕾莎的婚事交給你全權處理，以後就由你來為你妹妹挑選求婚者。」

前半句聽起來還不錯，後半句可就非常刺耳了。

「父親，您似乎沒有搞懂我的意思。我要求的是『永遠不安排婚事，更不會有求婚者』。」

父親搖手。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我的意思也很清楚。等你打仗回來，露克蕾莎的婚事就交給你來辦。任何人想娶你妹妹，都必須經過你這關，本座沒有任何意見。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也就是說，就算我決定沒有人可以娶我妹妹，您也可以接受？」

父親的笑容更慈祥了。

「切薩雷，你要知道，你的父親對你完全信任。本座毫無懷疑，你一定會基於家族的利益，做出最好的安排，就像以往一樣。」

教皇知道自己在豪賭。

如果切薩雷真的抓住父親的語病，堅決不為露克蕾莎安排婚事，錢留在軍隊裏，妹妹留在他床上，一切都完了。波吉亞家族從此再也擺脫不了醜聞和恥辱。不是別人造出來抹黑他們的流言，而是自己家人親手犯下的駭人罪孽。

但是硬碰硬不是辦法。他決定賭上自己對兒女的了解，用最有效的方法動搖他們。

上帝保佑，他賭對了。

切薩雷覺得背上一陣寒冷，耳邊聽到露克蕾莎苦澀的輕笑聲，臉上莫名地隱隱作痛。

上一次，當切薩雷對露克蕾莎談到家族利益的時候，她重重賞了他一記耳光。

他們兩人都知道這話背後的殘酷意義。

所謂的「家族利益」，就是每個人都必須有所犧牲的意思。

他是長子，維護家族利益是他永遠無法逃避，也無意逃避的責任。

父親的意思很明顯，要他在對妹妹的愛和家族利益之中選擇一個。而每個人都知道他會選哪邊，尤其是露克蕾莎。

為了家族利益，他必須強迫她和阿方索在別人面前圓房，任由她的尊嚴被踐踏。

直到今天，他仍然為那件事對露克蕾莎愧疚不已。他是多麼地讓她失望啊。

「那真是太好了。我向來認為，比起把露克蕾莎嫁給一堆廢物，建立無用的同盟，讓她留在家裏貢獻她的才智才是波吉亞家族之福。」

「露克蕾莎，妳也這麼認為嗎？妳留在家裏，對妳哥哥的戰爭可沒有什麼幫助哦。」

切薩雷不用轉頭，也知道妹妹的臉色變得慘白。

「父親，請不要侮辱我，我不靠我妹妹賣身也會打贏！」

「反應不要這麼大。沒有人懷疑你的能耐，但總是會擔心啊。露克蕾莎已經擔心到連作好幾天惡夢了，她甚至還說，只要能讓你平安，要她結婚也行呢。」

露克蕾莎倒吸了一口氣。她父親居然連她的惡夢都要利用？

而且她不是這樣說的！

切薩雷瞪著她。

「我、真是、感謝妳對我的信心。」

露克蕾莎兩眼刺痛。所以變成她的錯了？

「對不起，我不該沒經過羅馬執政官允許就亂作惡夢，你吊死我吧！」

「誰在跟妳說這個……」

「別吵了。」

教皇制止他們。

※

(圖片)躺在妹妹腿上的哥哥與稍嫌白目的妹妹。居然又要叫他證婚，妳是想要他在婚禮上心臟麻痺掛掉嗎？當阿切聽到這話時，那種一時無法呼吸的表情真的讓人好心疼。

是說阿切也很妙，硬把「證婚(marry)」，拗成「娶(marry)」，非常爽快地說：「那我們私奔吧！」雖說是在鬼扯，其實也證明他快要忍不下去了。所以說根本是他自己鑿破城牆引來進擊的妹妹，怎麼可以跟露妹裝不熟呢？

我想到了這裏，編劇再怎麼硬撐說他們兩個只是兄妹之情也沒人信了。

問題是，阿切跟露妹是絕對不可能私奔的。阿切還有統一義大利的雄心壯志要實現，露妹也即將在文藝復興的歷史上發光發熱，兩人都不是隱居漁村的命。

所以說，真正讓他們無法結合的並不是血緣，而是各人的天命。這是我覺得最哀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