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獨孤巖下了車。「你怎麼在這裡？」
奈亞提一呆，發現自己很難回答這問題。
「因為……房間很熱，我出來吹風。」

「沒事，我只想讓腦袋清醒一點。」

「我覺得用冷水洗臉比較有效。對了，我要去一趟溫室，要一起來嗎？」

「好啊，反正沒事。」奈亞提注意到她捧著一個盒子。「那是什麼？」

奈亞提不信邪，硬是朝他又多噴了好幾下，噴到他自己打了個大噴嚏，獨孤巖一把壓下他的手，奪走香水瓶。

「夠了吧？香水太濃會變成臭味的。」

「為什麼……」奈亞提無法置信。

吃完早餐，克勞麗莎帶著奈亞提認識環境。

「二樓這邊都是客房，還有圖書室。這裡是視聽室，可以放電影。再過去是主臥室。一樓是宴會廳、飯廳、接待室、大廳，還有獨孤的辦公室。每天管理這麼多房間，真是累死我了。」

克勞麗莎伸了個大懶腰，忽然一臉神秘地湊到奈亞提面前。

「我想偷偷問你一個問題：琥珀山莊是什麼樣子？」

「山莊？」奈亞提想到自己在那裡遭遇的風風雨雨，不禁胸前一緊。「就是山莊的樣子啊。」

「我真的好想去那裡看看哦。那裡是獨孤的秘密基地，只有他挑選的人才能去，而且根本沒人知道在哪裡。到底為什麼要神秘兮兮的呢？」

她微微歪頭。「還有人說，獨孤在山莊裡設了一個神秘研究室，專門做一些犯法的研究，或是發明一堆嚇死人的東西。這也不是不可能，那個人與其說是商人，更像科學家，公司的專利有好幾個都是他發明的呢。」

奈亞提心想，怪不得獨孤巖短短幾天就做出翻譯耳機的複製品。要做出那麼精密的東西，需要高科技的設備，顯然獨孤巖真的有個研究室，八成就在那座詭異的高塔裡面。

他的工作站鐵定就放在那裡，被獨孤巖跟他的部下破解，模仿，要不了多久就會做出嚇死人的東西。

「我沒看過研究室，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研究。」

這是實話。

「知道啦知道啦，你如果是那種會透露消息的人，獨孤一開始就不會讓你進去山莊了。我只是很好奇山莊長什麼樣子而已。」

她注意到奈亞提的視線，微微一笑。

「你一定在想，這女人怎麼跟昨天完全不一樣，對吧？這不是很簡單嗎，昨天老闆在家，員工總得皮繃緊一點。現在他不在，我就原形畢露啦。」

「妳不怕他發現？」

「沒差啦，我跟他都認識十幾年了。我們是老同學呢。」

「咦？」

看到奈亞提震驚的表情，她笑得更開心了。

「我們都是克勞迪斯學院的學生。你知道那所學校嗎？在瑞士深山裡的寄宿學校，我爸爸是院長。獨孤是一年級下學期才轉進來，一進來馬上成了全校第一的資優生。唉，本來第一名是我呢。」

奈亞提還是很難相信。

「你們本來在同一個地方讀書，現在妳卻跑來服侍他？」

「服侍？這話很傷感情呢。不過很多人一定都這麼想吧。」

克勞麗莎輕笑。

「我父親希望我繼承他擔任學院的院長，可是我覺得我不太適合。剛好獨孤在找管家，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怪癖一大堆，看什麼都不滿意，前後趕跑了十幾個管家。所以我就來了，替他處理所有他懶得處理的事情，食衣住行，還有煩人的客人，讓他可以安心工作兼耍脾氣。所以我不是在服侍他，我幫了他大忙。」

奈亞提一面玩味著這個觀念，想到另一個問題。

「獨孤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就跟現在一樣啊。什麼都會，什麼都懂，跩得要命，總是斜眼看人，不屑跟比他弱的人打交道，偏偏所有人都比他弱。不過他那時還沒這麼嚴重，至少願意跟某些人講話，其中一個就是我。」

奈亞提想起獨孤巖之前告訴他的話。

「是不是還有另一個人，跟他約好要一起上太空，後來卻絕交了？」

克勞麗莎一怔。

「他連這個都告訴你啊？對，那是他室友。那個人也是大財團的少爺，成績在我後面，獨孤一來，我跟他的排名都往後了。不過那個人很欣賞獨孤，整天纏著他。難得的是獨孤好像也不嫌他煩，兩人天天都黏在一起。很難想像哦？」

不知道為什麼，奈亞提覺得那副畫面讓他有點不愉快。

「那後來為什麼會絕交？」

克勞麗莎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不好意思，我得去忙了，你可以自己參觀吧？覺得悶的話，也可以去花園裡走走哦。」

奈亞提叫住她。

「獨孤巖的弱點是什麼？」這可是蒐集戰略情報的大好機會。

「弱點？」克勞麗莎一臉疑惑。

奈亞提驚覺自己問話太直接，換了個方式。

「我是說，他有沒有什麼討厭的東西，還是害怕的東西？」

「嗯，他討厭比他弱小的人，也就是所有的人。害怕嘛……他的字典裡應該是沒有『害怕』兩個字啦，不過呢，他不喝茉莉花茶，花園裡也不準種茉莉花；無論下屬或生意夥伴，只要敢在他面前用茉莉香水，一律拒絕往來。他說是因為那味道會讓他想起自己最厭惡的女人，但事實是他對茉莉花過敏，一聞到就會頭暈氣喘。我以前在學校親眼看到他發作，嚇死人了。啊！」

她摀住嘴，「糟糕，這是秘密，不能說的。不過獨孤那麼信任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她把食指點在唇上。「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哦。」

奈亞提目送她離去，嘴角勾起邪惡的笑。

終於抓到獨孤巖的把柄了！

※

跟前一天一樣，獨孤巖到了深夜才回到家。

真是煩死了。他歎著氣。花一堆時間跟諸多關係企業和策略聯盟的負責人糾纏，總是會讓他的煩躁指數升到最高點。

那些人看到他忽然出現，確實非常震驚。原本打算趁他不在搞鬼的人，也都摸摸鼻子縮了回去。

但是他們就像水蛭一樣，拔掉了又會找機會吸上來，絕對不會退縮。

有人要求跟他合資，有人要金援，有人賣人情要他放一條生路，當然還是有人想嫁女兒給他。

想到本來用來和奈亞提相處的時間，全用在這些垃圾身上，他就感到無限惋惜。

不過，馬上就可以見到奈亞提了。他的心情振奮起來。

走進奈亞提的房間，他早已睡了。獨孤巖並不失望，洗過澡換上睡衣，就跟昨晚一樣爬上床。

這時奈亞提動了。

嗤的一聲，一陣水霧朝獨孤巖噴來，房間裡瞬間彌漫著茉莉花的香味。

奈亞提握著香水瓶，興奮到不能自已。

贏了！他打倒獨孤巖了！

咦？

獨孤巖動也不動，定定地看著他。沒有氣喘，也沒有頭暈。

怎麼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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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在一台跑車裡的對話：

「你們地球人的交通工具真是差勁透了。速度慢，空間擠，坐起來又不舒適，彎來彎去。這到底是旅行還是拷問？」

「山路彎來彎去，車子當然也要跟著彎，你抱怨也沒用。」

這時，天邊劃過幾道光箭。

「哦哦，開始了。」

接下來幾分鐘，兩人都沒說話，專心看著天上一顆顆落下的流星。

奈亞提開始學下圍棋後的第三天，房間裡響起了前所未有的聲音。

「贏了！我贏了！」

之前扭傷的腳早已復原，他可以盡情地又跳又叫。

結果獨孤巖得了輕度腦震盪，休息兩天就活蹦亂跳了，反而是奈亞提又得臥床休養。

「琥珀當然也有影響，加上你先是亂放電又跳崖，對身體也造成負擔。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水土不服，地球的空氣、水和食物你都不習慣，身體撐不住了。」

獨孤巖頭上還紮著繃帶，在奈亞提床邊滔滔不絕。

獨孤巖的下半臉扭曲，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他緊緊抓著奈亞提，轉身往山莊的方向走。

奈亞提回過神來，用盡全力掙扎。

「不，我不要回去！放開我！」

奈亞提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只能盯著他。跟他的慌張相反，獨孤巖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靜靜地回望他。

那雙眼睛有如平靜的湖水，清澈卻又深不見底。四目交投之間，奈亞提覺得自己彷彿被吸了進去。

獨孤巖靠過來，嘴唇貼上了奈亞提的唇。不像以前那樣粗魯霸道，而是有如羽毛般的輕柔，觸碰一下就分開，隨即又貼上，甜蜜地廝磨著。

奈亞提真正清醒，是在隔天的中午。一睜眼就看到獨孤巖站在床尾，冷冽的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見他醒來，獨孤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塞進他耳裡。

「聽得清楚嗎？」

這時奈亞提一掌朝他拍來，掌心貼著他的翻譯耳機。

獨孤巖在電光石火的一刻用力把他推開，自己往後一跳拉開距離，奈亞提衝向他又是一掌揮來，他腳一掃絆倒奈亞提，奈亞提的手直覺地往欄桿上一撐——

「砰！」

每次一觸到獨孤巖那雙美麗銳利的眼睛，奈亞提心中湧起的除了憤怒，還有足以讓他全身麻痺的恐懼。而這恐懼總是會被獨孤巖輕易從他眼中讀出，因而笑得更加得意，更加令人憤怒。

偏偏這麼恐怖的人，手上還有那顆要命的魔眼。

奈亞提不知道魔眼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東西會對他帶來這麼嚴重的影響。他只知道魔眼一天在獨孤巖手上，他就一天不能翻身。

「你，你也夠了吧！剛剛才……」

獨孤巖帶著殘酷的微笑著騎到他身上，胸前的魔眼閃閃發光。

「我知道，但是一想到你是處男，新的慾望又點起來了。沒辦法，誰叫我是性交繁殖生出來的低等產物呢？」

「總裁，總公司下個月的主要企劃，我已經傳送給您了，請過目。」

電腦螢幕上，飛颺集團的營運長恭敬地說著。

獨孤巖從另一臺電腦上確認收到文件，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