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零兒走出家門的時候,她的眼睛腫到瞇成一條線,呼吸道嚴重阻塞,兩側太陽穴像要被扯開一樣地裂痛。她搖搖晃晃地走著,模糊的視線看不清路,撞到人也一無所覺,更聽不見別人的斥罵。此時她的大腦完全休工,身體則自行其是。

過去幾天她一直鎖在房裏,不眠不休地縫著小豬布娃娃,做出來的每隻小豬眼角都掛著淚珠。

一個小時前,她終於結束了自閉生活,上樓去質問阿蘇是不是喜歡咚咚。阿蘇並沒有回答,只是望了她一眼就走開。哈將把她拖到一邊,盡可能委婉地告訴她,經過和前女友分手拆團的教訓,阿蘇已經決定再也不跟樂團成員交往。但是如果零兒為此退出樂團,他們就再也沒理由留在雜貨行,只能馬上搬走,從此永不相見。因為阿蘇不能忍受背叛樂團的人。

總而言之,零兒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每天都可以和阿蘇見面,卻永遠不能當他女友;第二個是永遠見不到他。

哈將同情的表情歷歷在目。妳也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樂團,樂團是阿蘇的生命啊。

她喃喃自語:「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早說?」

腦中再度浮現阿蘇和咚咚接吻的畫面。

「對啦,她腿長眼睛大,男人都嘛喜歡這型。她的眼睛是割過的耶,身材又像洗衣板。阿蘇跟路好爛都瞎了。」

要她永遠不見阿蘇,等於是要她的命。

「還是留下來比較好吧?留下來為阿蘇唱歌…」她不是一直說,只要能跟阿蘇一起練習一起上台就很幸福了嗎?

風中傳來枯葉搖動的沙沙聲,破碎乾啞,而且不成調。只會讓人心情更差的聲音。

「唱不出來呀…」喉嚨裏好像梗著一根魚刺,光張嘴都覺得痛。

現在該作什麼呢?她對出道已經沒興趣了,連帶著獎金跟飛碟也對她毫無意義。村長說得對,從那麼遙遠的地方飛來的東西,跟他們到底有什麼關係?

那麼要回學校嗎?當初弄得那麼難看,現在有什麼臉回去?她再也不是模範生許雯麗,只是個惹火校長跟教官,跟著男人亂跑的問題少女罷了。

她已經完蛋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該受這種待遇的!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就連那個紅杏出牆的路夫人都有人幫她,為什麼她卻老是孤立無援?

自從丁華笙出現以後…零兒越想越怒。沒錯,如果不是丁華笙偷走情書影本,他們也不會被趙文成告密報復。就因為被報復,丁華笙才會跟阿蘇一起掃羊舍,並且趁機對阿蘇亂放電。

全都是丁華笙害的!

胸口有某種東西在騷動,濃濁、烏黑、令人作嘔。她快要受不了了,必須把它吐出來,否則它就會腐蝕她。

決定了,她要去找丁華笙,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罵她一頓,讓所有人都明白她的真面目,一起來唾棄她,讓她在村裏再也待不下去。

是她把丁華笙帶上山的,她必須負責把她趕走。

挺直了胸膛,她大步朝園區走去。

※※

「真倒楣。」咚咚對著手機說:「明明妳也跟他作對,為什麼趙文成的攻擊全集中在我身上,完全沒找妳算帳?」

「怎麼可能沒有?」小柔說:「中秋節之後,他就常找機會在村長跟板凳伯面前說我的壞話,幸好我早有防範。」

「怎麼防?」

「首先呢,中秋節過後第二天,我在辦公室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動不動打翻東西,村長跟板凳伯當然就來問我的狀況啦。我就小小聲地問他們,長輩跟晚輩講話的時候,伸手捏晚輩肩膀的舉動是正常的嗎?他們逼問我是誰,我支吾了半天才說:『我以後再也不敢一個人去看醫生了。』」

「高招!」

小柔輕笑,「那時村長安撫我,說可能是誤會。等到趙文成開始在他們面前編派我的不是的時候,他們的看法就不同了。」

「妳還真毒哩。」咚咚心中歎息,會裝乖的人就是吃香!

「這算什麼?趙文成居然還向我爸媽告密,說我藏私房錢,害我被我媽查帳。」她冷笑,「我怎麼可能把錢放在看得到的地方?看來姓趙的也沒聰明到哪裏去。」

咚咚想到,在小柔房間那堆零食裏,埋著一本集郵冊,冊子外表破爛,但裏面的郵票似乎都是限量的。

長歎一聲,「好吧,是我不夠聰明,活該被他整。」

「想開點,羊肉爐比妳更慘。」

「怎麼說?」

「我問過羊小弟,他說羊肉爐之前被趙文成叫去診所,回來就成了冷凍冰棒。我猜趙文成給他下了藥,趁他痛苦難當的時候拷問他。等確定他沒偷信,再給他治好,叫他幫忙跑腿。」

真慘咧…咚咚咋舌。也難怪羊肉爐對趙文成唯命是從,變成冷凍冰棒的滋味想必不好受。

仔細一想,信件被偷那天晚上,趙文成在帘子裏為慕容信治療,看不見四周動靜,也難怪他會懷疑在場所有人。

「但是這不可能啊。」咚咚很困惑,「慕容信是病人可以排除,哈將在帘子裏幫忙,也沒有嫌疑,零兒跟羊肉爐在擦地板,阿蘇在院子裏,根本沒人有機會偷信。而且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沒有偷信的動機。」

「難說。搞不好是臨時起意,因為慕容信受傷是意外。也許趙文成把信藏在院子裏,被阿蘇看到,他順手把信收起來,想留著將來有需要的時候拿來賺一筆。」

「不可能。阿蘇身上沒有地方可以藏信,而且,我想他看不懂路夫人寫的信。」

路夫人的用字遣詞非常文雅,確實是超過阿蘇的理解範圍。

「可別小看人家,說不定他深藏不露呢。」小柔說。

咚咚乾笑兩聲,結束了對話。

她現在的職位是副所長秘書,在言情小說中最容易跟老闆發生姦情的身分。不過路浩嵐每次跟她講不到幾句話就會滿臉通紅,再不然就冒出一堆粉紅泡泡,所以她覺得自己正處於最容易害死老闆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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