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仍然有很多人頂著大太陽,舉著新建案的牌子。詩堯深吸幾口氣,走向其中一人。
  
這人頭戴遮陽帽,臉上是墨鏡和口罩,身上穿著長袖外套,戴著手套,可說是全副武裝對抗烈日。
  
詩堯深吸了好幾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把發抖的雙手握成拳頭,走上前去。  
  
「您好。請問您是許天榮先生嗎?」
  
看到這個舉止有禮的少女,男人吃了一驚。當了這麼久的舉牌工,他已經很習慣被人當空氣無視,沒想到居然有人找他說話。更驚人的是,這少女居然叫出他的名字。
  
「不是,妳認錯人了。」
  
「哦,對不起。」詩堯立刻轉身走開。
  
走了兩步她才想到:不對啦!哪有這樣就放棄的道理?
  
要她跟個年紀是她兩倍半的陌生男人當面對質,實在是艱難的考驗,但是她不能退縮。
  
腦中想著蘇天行的話:要跩得理直氣壯。
  
她轉身走回去。
  
「大叔,我勸你不要再裝了。我可是鼎鼎大名的天……天天天才少女,這種等級的謊話我一眼就看穿了。我百分之百,呃,百分九十五確定,您就是以前在五星客運當司機,不小心撞死人被關,現在住在鬼屋裡裝鬼嚇人的許天榮先生!」
  
男人想也沒想,把廣告牌一扔轉身就跑。跑到轉角,卻被一高一矮兩個男生擋住。
  
蘇天行仗著身高優勢,一把架住男人,破口大罵:「原來就是你啊,把我們嚇得半死!你嚇人就算了,幹嘛把人推下樓?」
  
易商禹說:「你自己不是說過『根本沒人推劉德禎』嗎?」
  
「廢話!既然有人扮鬼就表示有人推他!」
  
「我沒有推那個人妖!是他自己跳的!」許天榮大叫。
  
「天行,他說的沒錯。」詩堯跑過來,有些氣息不穩。「他是想救德禎學長。」
  

  
坐在路邊的長凳上,許天榮表情頹喪。
  
他的臉上、脖子上和手上都塗著白色顏料,顯然是為了隨時跑回鬼屋扮鬼嚇跑闖入者。
  
這也就是他被詩堯識破的理由:這麼熱的天氣站在充滿汽車廢氣的馬路邊,遮陽帽、墨鏡和口罩都可以理解,長袖外套勉強可以解釋為避免曬傷,那麼手套是為什麼?自然是為了遮掩手上的白色粉底。
  
另一個理由,就是鬼屋裡見到的那張瞪大雙眼的鬼臉,跟夢中的司機一模一樣。
  
「我開車從來不超速的,但是那天不曉得為什麼,車子越開越快,我怎麼也煞不住,然後……就朝巿長的女兒撞下去了。」他打了個冷顫,「我跟警方說車子有問題,檢查結果卻是一切正常,除了倒楣,我還能說什麼?」
  
三個學生面面相覷,不太確定能不能相信他。
  
「出獄以後,老婆孩子都跑了,也找不到工作,只好打零工。沒地方住,乾脆就搬進鬼屋裡。常有些無聊的人跑來試膽,全給我嚇跑了。有一兩次屋主找人拆屋子,我就偷偷把他們的機器弄壞,再放幾場小火,這才保住睡覺的地方。」
  
蘇天行急著問:「那你在屋裡有碰過鬼嗎?你不會忽然產生跳樓的衝動嗎?」
  
「我在牢裡苦得要死都沒自殺了,怎麼可能出來後還自殺?鬼更是一次都沒見過。不過真的有兩三次,有人跑到三樓東翻西找不曉得在找什麼,然後就推開窗戶外下跳,攔都攔不住,只好趕快把包袱收一收走人,等風頭過了再回去。你們那個朋友也是。我覺得很奇怪,那窗戶明明打不開,怎麼每次有人要跳樓就開了呢?」
  
「學長第一次要跳樓的時候,你抱住他把他架下來,對吧?所以學長腋下有粉底液,是從你身上沾到的。」詩堯說。
  
「那小子力氣真大,一下就掙脫了,我真的沒辦法……」
  
「你放心,他沒事。」
  
「那就好。」許天榮苦笑,「我看那裡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房子遲早會被拆掉,再不然就是我被當成推人下樓的兇手。天天在身上塗白粉,皮膚都快爛光了,還不如去睡公園。」
  
他擔心地看著三人。
  
「你們不會去報警吧?」
  
看他慘成這樣,三人當然不忍心報警。雖然想安慰他,卻怎麼也擠不出話來。
  
蘇天行照例先開口。
  
「當然不會啦。只要你答應我,下次有人要跳樓的時候,記得叫他先等一下,等我做完專訪再跳……哎喲!」
  
易商禹在他頭上敲了一記。「不用理這個白痴,大叔你自己保重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kill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