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咚咚醒來的時候,她覺得頭痛欲裂,而且全身刺痛,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搖晃,怎麼也無法穩住,而且一片漆黑。

稍微清醒後,她明白自己現在正困在一張大網裏,被吊在半空中。由四週的氣溫和味道判斷,地點是後山。

困難地移動壓在身下的手臂,伸到外套內袋中取出打火機。自從上次和路浩嵐在這裏遇險後,她決定隨身攜帶野外求生工具,以防萬一。

她真是恨死自己的未卜先知。

藉著火光,她看到吊網子的大樹,土地公的祠堂,和一個個貼著符紙的小墓碑,就在樹下,離她腳下二公尺的地方。

她想起更多事情:送公文、溫室、被人從背後襲擊、昏迷。攻擊她的人把她吊在這裏,無非是要讓所有人認為,惹禍精丁華笙再度擅闖禁地,被陷阱逮著了。會使這種毒計整她的人,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是誰。

口袋裏還有把瑞士刀,正好拿出來割網子。又粗又硬的網繩割起來非常吃力,還得不時配合火燒,忙了好久才割斷一股。手上忙著,心裏壓力更大。要是這時有人過來,無論是趙文成去而復返,或是村長副村長上山巡視,甚至村裏的醉鬼出來夜遊,她都會死得很慘。

好不容易割開了可以脫身的大洞,咚咚雙手緊攀著破網,努力避免踢到祠堂,小心翼翼地落到地面。轉念一想,不能留下任何證據,便將大網整個扯下來,扔進路浩嵐之前摔進去的大洞裏。

高舉打火機照亮地面,看到兩行腳印,一行較清楚,從樹籬外進來,出去的那行就較淺。自然是趙文成或許老闆扛著她進來,放下她再離開的痕跡。

咚咚深呼吸幾口,提醒自己穩住不要緊張,跟著離去的足跡一步步前進。足跡不但帶領她走出樹籬,也讓她平安地避開陷阱。

來到水泥路上,咚咚考慮直奔山莊。趙文成如此大動作綁架她,絕對不可能只為了給她一個教訓,鐵定會趁機對路夫人不利。

眼角瞥見遠處有手電筒的燈光,她立刻熄掉打火機,飛快藏進樹叢裏。隨著光圈加大,兩個氣喘吁吁,驚怒未歇的男人出現在她視線中,正是趙文成和許老闆。

「好兇的女人,居然開車撞你!」許老闆一激動,原本高亢的聲音更高了八度,「要是她去報警怎麼辦?你可別把我扯進去!」

趙文成不耐煩地說:「別傻了,她要報什麼警?告你請她老公兒子吃飯嗎?她巴不得大事化小,怎麼可能去報警?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那現在怎麼辦?」

「去跟小丫頭談談。看她吊在樹上,會不會比較老實一點,跟我們合作。我看是不太可能,總之,只要她不聽話就把她交給村長,把她趕下山去,省得我看了生氣。」

樹葉和樹枝刮得咚咚臉頰刺痛,但她還是動都不敢動。這叢矮樹並不是很茂密,萬一趙文成一時興起拿手電筒照過來,她馬上就會被活逮。她屏著呼吸,憋得眼冒金星,直到兩人走遠才深深吐了口氣。

照這樣看來,他們似乎已經對路夫人動手了,只是沒有得逞,真是謝天謝地。不過危機還沒解除,她得趕快離開這裏。待會他們發現她已經逃走,馬上就會追過來,到時她就插翅難飛了。

就在這時,史上最幹的事發生了,她的打火機居然熄火,路燈也同時休眠。

「該死!」她破口大罵。現在的照明只剩天上稀微的星光,根本是寸步難行。

離這裏最近的是板凳伯家,只要沿著水泥路走個五分鐘就可以到達。唯今之計只好先去找他借手電筒,也許順便借個電話。當然,她得先想好應付他的說詞。

果然,走了沒多久,就看到板凳伯院子裏的夜燈。她走到院子外,按了電鈴,又朝裏喊了幾聲,一直沒回應,只有院子裏的雞「咯咯」叫了幾聲。

「不在嗎?恕我失禮了。」翻過低矮的鐵門,她走進院子裏。

在門口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應。她相信板凳伯不是會睡得這麼死的人,鐵定是出去了,但是他的小卡車還停在院子裏。他搞不好是步行去巡山了,她非常慶幸自己已經從網子裏脫身。

門鎖著,旁邊的窗戶沒鎖。她爬進屋裏,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去山莊。接電話的女傭告訴她,路夫人跟許雯麗小姐一起出去了。咚咚一頭霧水,零兒向來對路夫人不爽,怎麼會跟她一起出去?去哪裏?

看來剛剛趙文成的再度失手,零兒也有一份。

心裏揣測著零兒氣消了沒,她撥零兒的手機,關機中,路夫人的手機也沒開機,連小柔都打不通。咚咚有些頭大:現在怎麼辦?

她決定照原定計劃,找出手電筒,先到山莊再說。正在翻找的時候,之前的「嗶嗶」聲又傳入她耳中。她試著忽略它,但是實在克制不住好奇心。板凳伯不在家,要一探神祕房間的機會只有現在,以後不會再有了。

樓梯間的門還是沒鎖,她再度進入地下室,面對密碼鎖。深吸一口氣,她試著輸入板凳伯小孫女那張照片上的日期:000904。

失敗。

2000年是八歲生日,所以小孫女是1992年出生的。她再試920904,還是失敗。把西元換成民國也不行。

咚咚歎了口氣,也對,照片不見得是在生日當天照的,搞不好相機的日期根本就錯了。回到樓上,試著再從滿牆的相片中找線索,但是卻沒看到任何有數字的地方。當她視線再度掠過小孫女的相片時,發現小女孩的書包就放在後面的桌上,書包上縫著學號牌。她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但是學號牌的字太小,沒辦法讀出號碼。

她回頭,想找找看有沒有放大鏡,看到桌上放的水壺,她靈機一動,將相片連著相框取下,在學號的地方滴了幾滴水,藉著水滴的放大效果,終於看到了女孩的學號:881613。

衝回地下室再試一次,密碼鎖打開了。她興奮地進入房間,在那瞬間,她眼睛花了。

房裏沒有病床也沒有被囚禁的木乃伊,而是電影ID4的世界。

牆邊放著巨大的儀器,共有三面大螢幕,記錄各種波長,嗶嗶聲就是由正中央的螢幕發出來的。數不清的按鈕和鍵盤,感覺好像一碰就會引爆核彈。一座高架平台連接到天花板上的天窗,這天窗的開口正朝著院子的地面,從綘隙看出去,她才發現院子裏那堆纏滿雜草的東西,其實是座碟形天線。她敢用人頭擔保,這絕對不是第四台的天線。

她無法理解這座機器的用途,只知道這裏沒有關著外星人,也沒有地球人,便速速退了出去,把門關好。儲藏間裏正好有手電筒,謝天謝地。

才剛踏出大門,就聽到村長氣惱的聲音從路的另一頭傳來,「該不會真給人綁架了吧?這死丫頭怎麼整天惹麻煩啊,跟明美一個德性!連阿健都輸她!」

咚咚大驚失色,現在出去一定會被抓個正著,又不能躲回屋裏,靈機一動,飛快鑽進小卡車蓋著帆布的貨艙裏。

萬萬沒想到,幾分鐘後,板凳伯和村長進了院子,坐進駕駛艙。

「先去山莊找人手吧,要搜山,人就要越多越好。」板凳伯發動了車子。

這就是咚咚忽然出現在路家會客廳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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