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時間回到十幾個鐘頭之前。

佛烈德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呈半跪姿勢，雙手被高吊在半空。繩子是用銳利的鋼絲鍍銀織成，稍一掙扎，手腕立刻出血。

環顧四周，他倒抽一口氣。他不是獨自一個人。

愛德華有點納悶。不是在開會？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他照著梅蒂的指示來到巨大的郵輪上，整艘船空盪盪的，連老鼠跑過都會有回音。

四處都是灰塵和鐵鏽的味道，感覺很久沒人上來過了。

送走韓斯和安得森，天已經快黑了。

范恩回到房間，驚見房裏多了三個人。不，三個吸血鬼。

其中兩個他見過：曾經在烏珥綁架他的文森、在博拉瑪幫助他和兩個前輩對抗活屍的奧林。

范恩有點愧疚，利用梅蒂講的話來對付吸血鬼，感覺很卑鄙。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是驅魔師，聽到這麼大的消息，當然要報告上級。

至於愛德華跟佛烈德的糾葛，他一個字也沒說。這不是他該講的事。

「吸血鬼長老會議？」

驅魔師安得森和韓斯專程來巴倫港出席前任驅魔署長溫特男爵的追思會，沒想到追思會被男爵的次子搞成一場鬧劇，他們兩人找范恩找了一整晚都找不到人。

第二天，范恩平安無事地待在家裏照顧昏迷的弟弟，並且告訴他們這個天大的消息。

為了減少麻煩，梅蒂讓府邸裏所有的人都睡著了，只有她和范恩照顧著被抓傷的羅斯。

確認羅斯的狀況穩定之後，范恩回頭看著愛德華。

他坐在窗邊，肩上的傷正在漸漸癒合。他兩眼無神地看著海邊，卻刻意避開佛烈德和丹頓的位置。

在吸血鬼長老會議上，立場不同的資深吸血鬼爭論不休。

「那種整天只會追男人的鬼王早該退位了！既然新的二代出生，她就該下台。搞不好她反而很開心呢。」

「你瘋了！居然想讓十七歲的小鬼領導我們？而且那小鬼還跟狼人糾纏不清呢！」

當梅蒂和范恩回到岸邊，他們看到一副驚悚的景象。

愛德華倒在地上，肩頭被撕裂一個大洞。

而抓傷他的人，正是佛烈德。

愛德華呆呆地看著空中的黑色棺材，只希望佛烈德下一秒就出來。

忽然沙灘上傳來奔跑的腳步聲。

跟范恩一樣金髮紫眼，長相卻很欠扁的羅斯‧溫特中了梅蒂的心靈控制，在府邸裏四處裸奔，不但把賓客嚇得尖叫奔逃，還跟母親與僕人大玩躲貓貓。

「而且人家還要進行更偉大的計劃，沒空參加那些無聊會議。」

「什麼計劃？」范恩全身緊繃。

是要征服人類？還是製造更多吸血鬼？

這艘小船是手工做的，手藝非常粗糙，形狀不對稱，甚至還會漏水，理論上是沒辦法出海的。

十幾年來它一直孤伶伶地被丟在溫特家船庫的角落，跟旁邊專屬羅斯的豪華遊艇一比，簡直就跟垃圾差不多。

不過，此刻它搖身一變，成為女王和男爵的座船，在海上盡情悠遊，毫無阻礙。

「他正在接受月神的試煉，如果你插手，他就會死。」

一聽到這話，愛德華不敢再妄動。

「骯髒的吸血鬼，去死吧！」

「我的孩子，你有什麼願望？」

「有兩個：第一，我想治好莫名其妙發燒的毛病。第二，我希望能夠變成更強大，更優秀的狼人。」

「第一個願望很容易。」

滿月慢慢升上天空。照理狼人應該要變身了，但佛烈德和丹頓仍是人形。

因為今晚，月亮的力量會被遮蔽。

兩人都覺得很不舒服，身體深處彷彿有東西在亂竄卻出不來。

「雷克女士呢？」

「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我來代班。請多指教，范恩少爺。」

范恩頓時想起來，他確實見過這個女孩。在博拉瑪的一間醫院裏，他救了被活屍攻擊的女孩，而且還被迫和她訂下約會。

「我是想說，你要受訓很忙，沒時間管理家業，所以我寫信給首相，建議讓羅斯繼承爵位，反正……你也不希罕當男爵嘛。可是首相回信說，爵位只能讓長子繼承。」

羅斯跺著腳。

「首相憑什麼管溫特家的家務事！關他什麼事？」

太陽西沈，溫特家族府邸門前點起白色的燈光，門口排著上百個花藍，每個都掛著黑布，顯得莊嚴哀悽。

今晚要為已故的溫特男爵舉行追思會，參加的人全是名人權貴，連王室都派了代表出席，並且即將在晚會上正式宣布由男爵的長子范恩‧溫特繼承爵位，場面非常盛大。

豪華座車陸續開進府邸，在圍牆外，連新聞記者都跑來做實況轉播，簡直跟公主大婚一樣熱鬧。

外面颳起大風，愛德華聽到風中的耳語。

──那是赤狼嗎？

──他們當眾自報姓名，不會錯的。

月全蝕的時候，狼人的精神狀態特別不穩。雖然月全蝕是明天，丹頓已經開始受影響了。

其實佛烈德這幾天也總是口乾舌燥，不管喝再多水都沒用，但他最近煩心事太多，沒注意到這種小事。

「丹頓，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佛烈德和丹頓坐在小吃店裏，夜色已深，店裏仍然人滿為患。

丹頓狼吞虎嚥，努力填飽肚子。

「好吃好吃，不愧是巴倫港，海鮮特別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