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寢室裏的插曲,逸孺後悔得不得了。
他後悔開口跟阿愷相認,後悔跟她修同一堂課,更後悔在寢室裏的魯莽舉動。
阿愷會怎麼想?萬一她跑去向校方報告他性騷擾,他不就慘了嗎?
最重要的是,他本來決心要在阿愷面前保持最好的一面,為什麼才開學沒多久就失態了呢?
想了一個下午,越想越不安心,他決定主動去向阿愷道歉。
在化工系館繞了一大圈,才在二樓走廊上看到她。她正捧著一個紙箱下樓梯,紙箱又大又重,不但把她整個人遮住,而且隨時會帶著她滾下樓。
「小心小心!」
逸孺上前幫她扶著,還真的很重。
「妳在搬什麼?」
「系辦……公室漏水,我們……幾個同學被主任抓來幫忙搬家……」阿愷喘得快缺氧了。
「太重了啦!怎麼都沒人幫妳?其他人咧?」
彷彿在回答他的問話,樓梯上又出現幾個化工系的人。一位長髮飄逸,如花似玉的女同學,手上只拿著幾本薄薄的小書跟文件夾,另外三個男生各拿著一個小紙箱,其中一個還背著正妹的書包,四個人有說有笑地走下來。三個男生還不住問那正妹,「會不會太重?」
逸孺看不下去了。「同學,阿愷這箱很重,來個人幫忙好吧?」
他得到的答案如下:
「放心啦,愷哥很強壯的。」
「對啊,她一個可以當兩人用耶!」
「愷哥真是男女平等的典範啊!不對,愷哥是男生。」
他們繼續嘻嘻哈哈往前走,顯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正妹的身邊,來幫阿愷扛重物。
逸孺已經夠不爽了,再看到阿愷居然還在傻笑,更是火冒三丈。
「阿愷,先放下來,我手痠了。」
等箱子落地,他立刻一把拉起她的手,對著前方的四個人高聲說:「各位同學,這位小姐我先借走了,你們加油吧!」
說著就把阿愷拖出了系館。
「逸孺……你要帶我去哪裏?」
聽到這怯怯的聲音,他才驚覺自己原本只想帶著阿愷離那些人越遠越好,卻已經不知不覺走了好遠,而且根本沒有目的地。
眼看阿愷的臉已經紅到七分熟了,他連忙鬆手。很好,這下子更像色狼了。
「你幹嘛這麼生氣啊?」
阿愷嘴裏對他說話,眼睛卻看著離他三公尺的空氣。
逸孺反問:「那妳幹嘛不生氣?那些人那麼過分,妳還傻乎乎跟著笑?」
「開開玩笑而已嘛。」
「是啦,等妳的手臂骨折就更好笑了。三個壯丁不幫忙搬重物,只會圍在大小姐身邊當馱獸,丟死人了!」
「沒辦法,我們這屆女生比較少,所以男生一看到正妹就眼睛發亮啦。我已經習慣了,反正他們說的也沒錯,我真的不太像女生。」阿愷笑得一臉無所謂,卻藏不住眼中的落寞。
因為長得沒有人家正,就活該被冷落。她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習慣這種事呢?
「哪裏不像了?妳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倒立過來看,都是女生啊!瞎子才會以為妳是男生。妳啊,下次再遇到那種賤嘴男,直接嗆回去,不要再忍氣吞聲了,這種重色輕友的人不是男人!」
阿愷反過來勸慰他,「息怒息怒,你好激動哦。」她說著卻忍不住笑出聲來,「還『倒立過來看』哩,我又不是特技演員!神經啊你。」
逸孺也忍不住笑了,臉色緩了下來。
但是她的下一句話又刺中了他的要害。
「還有啊,難道你自己就不會重色輕友嗎?只會說別人。」
「我當然不會!」
他尖銳的口氣和嚴峻的表情讓阿愷嚇了一跳。
「怎麼,不信?告訴妳,當年我就是為了幫助朋友,搞到被自己女朋友甩掉,現在才會這麼慘。請問這樣我有資格說別人嗎?」
看到阿愷錯愕的表情,逸孺真的很想踢自己一腳。沒事兇她幹什麼?他今天怎麼盡做蠢事啊?
「總之,總之我是想跟妳說,早上在寢室,我有點失態,非常抱歉,但是我真的沒有惡意,請妳相信我。就這樣,掰掰。」
轉頭要走,卻被阿愷拉住。
「喂,你自己講完話就走啦?都不用聽我說話的?」
說的也是,真有誠意道歉的話,就該乖乖接受對方的責備。
「呃……請說。」
阿愷原本稍微恢復的臉色,又紅了起來。
「我一直在想……」她尷尬得差點說不出話,「因為今天是我自己跑去你房間,所以……我媽一直說,女生不可以隨便進男生房間,我都以為她想太多。可是……如果讓你想歪了,我就……」
逸孺真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想歪什麼?所以妳以為是因為妳跑進我房間,害我春心大動做下傻事嗎?」
「我哪知道你在想什麼?反正我不是要勾引你就對了!」
「這還用說?妳自己都承認妳不像女生了,哪有辦法勾引我?」他實在忍不住嘴賤。
「喂!」
阿愷伸手搥他,逸孺大笑著閃開。
「反正啊,今天早上的事我自己也有錯,你就不用太自責了。不過呢,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有什麼困難還是心事,就直接講出來吧,不要一直壓在心裏然後突然爆炸,很嚇人的。」她看到逸孺的表情,歎了口氣,「好啦,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勉強。你只要記得,想找人談談的時候不要客氣,OK?下次見嘍。」
逸孺看著她走開,心頭緊緊壓住的壓力鍋蓋忽然掀開,他快步追了上去,擋在她面前。
「妳願意聽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