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愷關掉了電視,還是沒有看他。然後她靜靜地開口。
「真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難看的一面。」
「呃……」他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你一定以為我是個愛心小天使,什麼事都可以容忍,再怎麼被看輕也不會生氣吧?」
她這才正眼看他,原本清澈的雙眼變成兩個大黑洞,裏面什麼都沒有。「讓你失望了,真是抱歉啊。」
「我沒這意思……」
「我一直不相信你能夠忘記恩綾跟我在一起,所以故意定那麼嚴苛的條件,想說你大概過兩天就會後悔了,沒想到你居然堅持了整整九天,讓我想說我何德何能讓你這麼辛苦,然後我忍不住想,也許你是真心的,也許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但是沒想到,就在我好不容易相信你之後,你居然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裏?我等了五個鐘頭啊!」
逸孺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堅持要他拋下恩綾,去拱門下赴約,甚至哀求他。
好不容易才相信他的誠意,好不容易打開心門準備接受他,如果不能在這個時候在一起,門就會緊緊關上了。
而他卻問她:妳鬧夠了沒……
「我的確不需要你回報,單戀你一輩子,永遠做朋友也無所謂。但是這不表示你可以給了我希望,又讓我重重摔下來。如果你不能把我放在第一位,就不要來招惹我,這是常識吧?我不是聖母瑪麗亞,沒辦法無條件犧牲奉獻救苦救難!」
逸孺想開口答辯,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如果隨便哪個人鬧著要跳樓,就可以讓他丟下她不管,這樣的情人還不如不要的好。
她把牛肉麵往桌上一放,說出了她的決定。
「很抱歉,陳逸孺同學,你沒有通過我的考驗,所以我的答案是NO。拜託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逸孺很想拉住她,很想追出去,但是她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冷到骨子裏。她從來沒有說過這麼絕的話。
阿愷不會擺架子,不會說氣話,她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誠意,百分之百。所以一旦她說了不想見到他,就表示已經厭惡他到極點。
更何況他臉上還帶著為恩綾打架受的傷,有什麼資格去追她?
所以,他只能接受她的判決,默默看著她離去。
※
再次見到阿愷的時候,她已經躺在病床上了。
車禍剛發生的時候,他趕到醫院,被阿愷的父親暴打了好幾拳,並且禁止他探病。他只好等阿愷出了加護病房後,躲在醫院裏直到半夜,趁她母親走出病房拿水,再跑進去看她。
逸孺一見到她就差點忍不住淚:她頭上包著繃帶,臉上的淤青未退,雙眼緊閉,沈沈昏睡著。細瘦手臂上插著點滴,脆弱得讓人心痛。
她不該遇到這種事的。不,她根本不該認識他。整件事就像把天使跟蛆放在一起一樣,令人作嘔。
純慧咬牙切齒地告訴他,阿愷的智力沒有受到嚴重傷害,但是記憶受損,連自己的家人好友都不記得。
如果這就表示她可以藉此擺脫他帶給她的一堆破事,取回乾淨的心靈重新開始,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逸孺俯身靠近她,藉著門外的一絲燈光仔細看清她的臉,她光滑的鼻梁,柔軟的嘴唇,臉上細緻的肌理,甚至車禍的傷痕都顯得可愛無比。
但是他不能碰她。無論如何,不能再靠近她了。
這樣對她最好。把痛苦的回憶都留給他,從此沒有負擔地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就這樣吧。
逸孺長長地歎息,默默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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