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為了準備復學，逸孺回到學校登記申請宿舍。結束之後，臨時起意去活動中心走走。

站在充滿回憶的拱門下，手撫著門柱上精美的浮雕，再次感受悔恨的重擊。

一回頭，大老遠就看到穿著鮮紅的洋裝配紅鞋子的恩綾。她美麗的身影和誇張的打扮吸引許多人的視線，但逸孺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妳怎麼會在這裏？不用回答，妳跟蹤我對吧？有沒有人告訴妳，妳越來越像變態了？」

「有嗎？我覺得不會比匿名送花寫信給女孩子的人變態耶。」恩綾笑靨如花，眼神卻是冰冷的。

「那請問妳這一身紅是什麼意思？又想自殺了？」

恩綾微微歪頭，「如果我自殺，你會來救我嗎？」

「我上次去救妳，結果害妳真的跳樓，所以我想還是算了吧。」

恩綾的笑容消失。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摔死了，你也不在乎嗎？」

「錯。如果妳死了我會很難過，但也只是很難過而已，絕對不會認為是我的責任。妳跟沈健鴻的恩怨，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的責任。」

「你又說話不算話了，不是說好要陪我直到找到新男友嗎？」

逸孺微笑，「第一，約定的前提是妳找得到新男友，妳整天纏著我，哪銷得出去？第二，我現在不怕妳了，更不用遵守約定。」

「是哦？那我也不用客氣，就每天給你奪命連環叩，每天站在教室前面等你，你應該不反對吧？」

逸孺差點吐血。好不容易復學，她這樣跑來鬧還得了？

「妳有完沒完啊？到底想怎樣？」

恩綾走到他身邊，學他伸手摸門柱。

「這就是你們學校傳說中的告白拱門嗎？」

「對，怎樣？」

「只要你在這裏吻我，我就不再煩你。」

「神經病！」

「怎麼，你怕你在這裏吻了我，以後就會真的跟我在一起嗎？」

逸孺不屑地說：「鬼才相信那種傳說哩。」

「既然不相信，親一下有什麼關係？好玩嘛。」她理直氣壯地說。

逸孺毫不讓步，「隨妳怎麼說，不幹就是不幹。」

重要的不是傳說的真實性，而是在他心裏，這座拱門是屬於他跟阿愷的，他不會讓別人來污染它。

「妳真的想浪費時間糾纏我就放馬過來吧，反正我不會理你。」

他轉身走開，恩綾在他身後大喊：「你不怕我真的去自殺嗎？」

逸孺無奈聳肩，「那是妳自己的命啊。妳寧可在這裏做傻事狂整我，也不肯去求沈健鴻回來，我又能拿妳怎麼辦？」

恩綾兩眼冒火，「我幹嘛要去求他？我就這麼賤，非去求他回頭不可？」

「所以是他比較賤，一定要主動求妳嘍？話不是這樣講吧！妳為了跟他在一起，不惜得罪父母，卻不肯向他低頭，不是很奇怪嗎？如果妳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就立刻跟他解釋，拜託他回到妳身邊……」

恩綾三個字打斷他，「我去了。」

「咦？」他大吃一驚。

「我告訴他，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跟他在一起，希望他諒解。他不理我。」

逸孺啞口無言。高傲的恩綾居然放下身段去求人，這已經是史無前例的事，結果還被拒絕，難怪她會抓狂成這樣。

她紅著眼睛搖頭，「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要交那種脾氣比石頭還硬的男朋友。」

「錯，妳還會再交的。」逸孺糾正她，「因為妳需要的就是那種氣勢比妳強，會跟妳對嗆的男生，所以妳才會對沈健鴻那麼死心塌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妳就是這樣。像我這種對妳百依百順的人，根本不是妳的菜。」

「怎麼這樣講……」

「我知道妳現在受了傷，才想要我安慰妳，想再回到以前那種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覺，但這樣是沒有用的。」逸孺苦笑，「妳不知道妳想要的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想跟會對我好的人在一起，這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但是這不是重點。重要的不是誰對妳最好，誰為妳做的最多。妳不愛的人為妳做得再多，都只是負擔而已。」

「你沒資格說這話吧？你的阿愷小姐不是為了你犧牲奉獻無怨無悔嗎？佔盡了便宜還講這麼好聽！」

逸孺苦笑，抬頭看著拱門。

「是啊，說的沒錯。所以有一陣子我也認為阿愷是我的負擔，還出花招想擺脫她。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我不需要她為我做任何事情，只要她看我一眼，我就很幸福了。不對，她不看我也沒關係，只要她活得開心就夠了。」

恩綾做了個反胃的表情，「這是哪本羅曼史小說上抄來的啊？肉麻死了。」

「既然妳覺得很肉麻，那我看妳也不用交男朋友，直接讓妳爸媽幫妳挑老公算了。」逸孺說：「如果不能理解這種心情，還要談戀愛幹嘛？」

恩綾咬緊嘴唇，一下子想不出話反駁。

逸孺歎了口氣，「回去吧，恩綾。好好念書，找個跟沈健鴻一樣有個性，卻比他明理的男生，妳也別再耍脾氣，下次的戀愛應該會更好。幾年以後，也許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如果妳堅持要跟我過不去，那我也只好奉陪。但是這樣下去不會有好結果的。」

他轉身走開，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