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第二章


就像她預料的，家豪的告別式沒有多少人參加，只有幾個比較熟的大學同學，他以前在演藝圈認識的人一個都沒來。
這樣很好，要是跑來一群所謂的明星，好好的告別式就變成秀場了。

不過，有一個人讓杏榕非常不知所措。

這個人坐在鴻鈞旁邊，頂著名師設計的髮型，身穿高級黑色西裝，舉止穩重有教養，是個討人喜歡的人。

問題是他長得跟家豪非常相像，每當杏榕看著靈堂上的遺照，再回頭看這個人，總有種錯亂的感覺。

其實沒什麼好錯亂的，這人是家豪的表弟，專程從加拿大回來參加家豪的喪禮。

杏榕以前跟他見過一次，他叫王俊雄。

當初家豪介紹他們認識的時候，還不屑地說：「我們家的長輩真是沒創意，動不動給小孩取這種俗到斃的菜巿場名。」

王俊雄毫不在意，「有什麼關係？現在的人越來越少取這種名字了，反而是我們比較有記憶點啊。」

他說的沒錯，事隔多年，杏榕仍然記得他的名字。

告別式結束後，俊雄跟鴻鈞一起走向杏榕，要求私下談一談。

他們選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窗明几淨，牆上掛著可愛的畫，配上柔和的燈光，看起來很清爽，音樂也很悅耳。但總覺得少了點魅力，很難吸引客人。所以雖然是假日，店裏只有他們一組客人。

面對著並肩而坐的兩人，杏榕頓時有種錯覺，彷彿回到了大學時代，看到形影不離的家豪跟鴻鈞。

她不由自主地開始比較眼前的兩人。

鴻鈞的五官比較粗獷，眼神清澈，鼻梁微塌，嘴巴也稍微寬了些，雖然不像王俊雄那麼端正俊美，仍然是很討喜的長相。

而且他體態優美，比例很勻稱，腿也相當長。像現在這樣梳理整齊穿上合身西裝，確實是一表人才。

只要他不要老對著杏榕擺臭臉就更完美了。

相較之下，俊雄顯得可親許多。

「首先，我要代表我的舅舅跟舅媽，還有所有的家人，感謝你們兩位幾年來對家豪的照顧。舅舅跟舅媽雖然不能過來，但他們都很感謝你們。」

俊雄一開口，杏榕立刻強烈地感覺到他跟家豪的不同。

家豪才不會這樣規規矩矩地講話，不是亂開玩笑就是隨便裝熟。但也就是這樣，他總是能夠輕易跟人打成一片，可惜也容易交到酒肉朋友。

「王先生你過獎了。我好幾年沒跟家豪聯絡，連他生病我都沒去照顧，都是鴻鈞在陪他，後事也是鴻鈞處理的。」

面對一個長得像家豪卻又天差地遠的人，她的感受不是「混亂」能夠形容。只好努力避免跟俊雄眼神接觸，但是只要一看到鴻鈞，就會立刻想到那天深夜神秘的吻，讓她更加尷尬。

至於鴻鈞，他照例面無表情，不用正眼看她。

「要是我當時看好家豪，不要讓他跑掉，搞不好根本不用辦後事。」

俊雄輕拍他肩膀。

「羅先生你不要自責，他自己不願意接受治療，這也不是你的問題。家豪跟家裏的親戚這幾年一直是斷絕關係的狀態，也難怪醫院找不到家屬。我算是跟他比較合得來的，但也沒辦法常常跟他見面，多虧有你一直陪著他，他才不用孤伶伶地走。」

杏榕點頭。「我也要謝謝你，鴻鈞。」

雖然對他還是有些不滿，卻不能不感激他對家豪的用心。

鴻鈞仍然不肯轉頭看她，她並不在乎，反正鴻鈞從來就沒給過她好臉色。但是她忽然發現他的耳朵整個紅了。

只是道個謝，居然反應這麼大？這人的臉皮也未免太薄了吧！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被鴻鈞聽到，回頭瞪她一眼。

俊雄輕咳了一聲。

「兩位都太客氣了，我雖然很少跟家豪聯絡，連我都知道你們為他付出很多。尤其是張小姐，當初家豪跟唱片公司打官司的訴訟費，是妳幫他出的，對吧？」

杏榕感到太陽穴陣陣抽痛。搞了半天，他是要談錢的事？

「我不想提這件事。」

「非提不可。老實說，我這趟回來有個重要任務，就是代替我舅舅跟舅媽把這筆錢還給妳。」

杏榕正要提出異議，俊雄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不想還妳了。」

「咦？」

看著杏榕和鴻鈞驚訝的表情，俊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