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經過死纏活纏兼苦苦哀求，郭經理總算不甘不願地告訴她，柯以琳住所的大概位置。

杏榕在巷子裏轉來轉去，只盼自己運氣夠好，可以撞見柯以琳下班回家。

也許是家豪在天之靈保祐，等了一個小時後，柯以琳腳步沈重地走進巷子。

「柯小姐！」她迎上去。

柯以琳認出她是鴻鈞的朋友，立刻露出戒備的表情。

「妳來找我做什麼？是羅鴻鈞有錯在先，我只是揭穿他的惡行而已！而且他一直跟我說他單身，我也不知道他跟妳在一起啊！妳有什麼不滿應該去找他才對！」

「妳誤會了，我不是鴻鈞的女朋友，我也不是來罵妳的，只是來找妳談談。」

「有什麼好談？我絕對不會撤回指控的！」

杏榕有點手足無措。現在才想起來，她非常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也不懂得如何說服別人。

實在應該找瀾伊一起來的，瀾伊的口才比她好。不過如果瀾伊臨時起意開口損人，情況會更糟。

想了半天，腦中才浮現一句話。

「我只是想告訴妳，真正害妳被鴻鈞拒絕的人……是我。」

※

坐在便利商店的座位區，面對著柯以琳鐵青的臉，杏榕把她對鴻鈞說的話重述了一遍。

「請妳相信我，鴻鈞是真的打算照顧妳一生，他這個人向來是說話算話的。只是他之前分手的傷還沒復原，沒辦法真正愛上妳。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所以勸他……」

「妳勸他他就聽？還真聽話。」

「因為他覺得我說的有理啊。以後一定會出現真正愛妳的人，他這樣反而是耽誤妳……」

柯以琳爆發了。

「誰要妳雞婆？什麼『以後一定會出現』，這種廢話全是假的！就算真的出現那個人我也不要！我就是只要羅鴻鈞不行嗎？其實我早在解除婚約以前就愛上他了，他那麼溫柔體貼，認真負責又可靠，這麼好的男人去哪裏找？我為什麼要等以後？」

杏榕本來只顧擔心她講話太大聲驚動周圍的人，聽到她後面的話，勾起更多疑問。

「妳喜歡鴻鈞的地方，就只有『溫柔體貼認真負責又可靠』嗎？」

「怎樣？不行嗎？」

「妳知道他很固執嗎？對自己認定是對的事情絕對不讓步，還會想盡辦法強迫別人接受他的意見。而且他很雞婆，老是想要照顧每一個人，熱心到讓人覺得很累。他甚至可以為了幫助朋友把自己賣掉，這樣妳可以接受嗎？」

柯以琳臉色一變，「妳憑什麼認定我不能接受？」

「因為妳對他的描述都很表面。溫柔體貼認真負責又可靠的人又不止他一個，不一定非要他不可。妳根本就沒有好好去了解鴻鈞，只是想找個人照顧妳而已。」

她手心冒汗，深怕柯以琳一巴掌揮過來。

柯以琳並沒有打她，只是滿臉通紅，眼神非常凶惡。

「喲，好偉大，我夠不夠愛鴻鈞還要通過妳審核才行？」

「不是這樣……」

「好啊，妳說說看妳自己有多愛鴻鈞？妳喜歡他哪些地方？」

杏榕定了定神，「我愛的人不是鴻鈞，他叫林家豪。我喜歡他很多地方，例如他說完笑話以後歪頭賊笑的表情，雖然他的笑話都不好笑。還有他唱歌太投入的時候，那種好像要飛起來的眼神。他撥吉他弦的時候，手指移動的樣子好優美。還有他早上睡醒，半瞇著眼睛轉過來對我傻笑的樣子……」

本以為會勾起許多不愉快的往事，美好的回憶卻源源不絕。這一刻她再次確認，不管有再多怨懟不滿，她真的很愛家豪。

這時，意想不到的畫面忽然佔據了她的腦海。

鴻鈞站在她的陽台上哭泣的背影，他向她鞠躬道歉時那種慚愧又緊張的表情，當他聽到自己答應讓他協助開業時，臉上開心的笑容。還有他坐在她家門口迎接她回家的眼神，以及他聽到自己向他道謝，害羞到連耳根都發紅的模樣……

心跳忽然急速加快，讓她不知所措。現在是怎樣？

「喂喂，回神了！」柯以琳在她面前搖手，「妳還真是沈醉在愛河裏啊，居然完全忘記我在這裏？」

「抱歉……」杏榕面紅耳赤，心跳仍然急促。

「妳真是個怪人耶！講話沒頭沒腦的，好啦，妳很愛妳男朋友，所以呢？關我什麼事？」

沒錯，真的不關她事。

杏榕又慌了手腳，幸好她及時想到對策。

「妳既然一直問鴻鈞愛不愛妳，表示妳也很在意吧？但他既然沒辦法愛妳，是不是放了他比較好？」

「這就是我最氣的地方！」柯以琳的音量又提高了，「既然不愛我，為什麼要騙我？」

如果說只是為了讓她開心，她一定不會接受吧？

杏榕小心翼翼地說：「妳說的對，他真的做錯了，但是他沒有惡意啊。不管怎麼樣，他為妳做了這麼多，妳卻這麼輕易就毀了他，有點說不過去吧？」

柯以琳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柯小姐，我相信妳不是壞人。如果妳害鴻鈞身敗名裂，到頭來最難受的人一定是妳自己。請妳好好考慮一下。」

柯以琳冷笑一聲。

「不要太天真了，我是超級大壞人，只要自己難過，就一定也要拖別人下水！妳那套好聽話去講給幼稚園的小朋友聽吧！」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氣餒的杏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