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77  

 

露克蕾莎在魯菲歐的指導下拉開弓,瞄準幾呎之外的箭靶,鬆手射出。箭飛向距離箭靶十萬八千里的柱子,被彈了回來。

「我第一次看到箭往後飛的。」切薩雷走進來。「妳到底在瞄哪裏呀,妹妹?」

「我瞄得很準,是箭飛不準。」露克蕾莎理直氣壯地說。「不過可能是因為手在抖。看完夏洛特寫給你的信之後,我的手就一直抖到現在。」

切薩雷這才看到,在涼亭的桌上,壓著一封信。

「請問妳為什麼要看我妻子寫給我的信呢?」

「這樣我才能幫你回信。」

她沒有辦法忍受他跟別的女人通信。即使那個女人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切薩雷歎了口氣。他要是講得贏露克蕾莎,基督早就再度降臨了。

重要的是,信裏到底寫了什麼東西讓她那麼激動?

一開始讀信,他的火氣頓時直往上冒。

露克蕾莎拉開弓正要再射,又放下了弓。

「我猜路易也寫了一封一樣的信給父親,只是他不會稱父親『親愛的』。」

看到切薩雷衝出去,她苦笑著加了一句。

「搞不好會哦。」

教皇的手也在抖。他抓著路易的來信,祈求上帝幫他把一對兒女塞回他們母親肚裏,永遠別再出來。

「『對布列塔尼公爵安東尼的行為,朕甚感歉疚。為彌補傷害,特此邀請露克蕾莎小姐前來亞維農作客,法國必熱誠接待,並將由瓦倫提諾公爵夫人夏洛特以兄嫂名義,為她在法國宮廷中另行挑選青年才俊作為夫婿,相信羅馬執政官必能信任自己愛妻的眼光。』」

他大聲念出信的內容,怒視著兒子。

「你是嫌你父親痊癒得太快,想讓我再倒下去嗎?」

「如果我記得沒錯,安東尼是您找來的。」切薩雷說。

「本座是要你妹妹成為布列塔尼公爵夫人,不是法國的人質!她要是真去了亞維農,我們的脖子就被扠住了!」

其實夏洛特和露易絲待在法國,多少也有人質的功用。但是既然要找人質,當然要找能真正制住切薩雷的對象。

切薩雷暗暗咬牙,看來只好用最後一招了。現在的露克蕾莎一定可以諒解,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教皇冷笑。

「你不用開口,本座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打算到貧民窟去找個傻子,隨便封他個爵位讓他當你妹妹的傀儡丈夫,用來搪塞法國,對吧?」

「……幹嘛要去貧民窟找?」

沒落的貴族多的是,總會有一個願意為了錢和地位乖乖聽話。

「嗯,想得很週到。那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嗎?婚禮一結束,法國馬上又會送來一封邀請函,邀請露克蕾莎和新婚夫婿去法國做友好的拜訪,順便探望夏洛特和露易絲。你要是再找理由推托,就等著跟你手下的法國軍隊說再見。法國不確保你和露克蕾莎一刀兩斷,是不會甘願的,你現在還不懂嗎?」

切薩雷無言以對。

教皇軍雖然已經整備完全,他手下戰力最強的軍隊還是來自法國。一旦得罪法國,不但法國軍隊會被抽走,其他和法國友好的領主也會把軍隊要回去,甚至連僱傭兵也會四散。

他自以為離頂點已經不遠,其實他的背後始終插著芒刺。

沒有法國的協助,他沒辦法穩住腳步。但是要得到法國的協助,他就必須先在自己心口戳一刀。

「你如果還有別的妙計,現在是說出來的時候了,兒子。」教皇說:「你還找得到別人借你大批軍隊嗎?」

看到兒子啞口無言,他也不再怒罵,反而輕笑了一聲。

「關於你跟你妹妹,你們的母親一直怪我太過平靜,她認為我應該反應更激烈一點。但是老實說,真的沒必要。這種事雖然不光彩,實在也犯不著呼天搶地。你們是我的孩子,波吉亞的血脈,命中註定要做別人不敢做的事,這是你們的天性。只不過,行不行得通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微微搖頭,再次強調他的重點。

「不管你怎麼做,絕對不能讓露克蕾莎去當人質!懂了沒?」

切薩雷走出梵蒂岡,滿腦子盤算著解套的方法,沒注意身邊的狀況。

「大人,小心!」

一座教堂在修屋頂,工人一個沒留意,牆上的天使雕像沒裝穩掉下來。要不是魯菲歐及時把切薩雷推開,他現在早就腦袋開花了。

一看到執政官差點被砸中,大家都慌了,路人異口同聲痛罵工人,而闖禍的工人嚇得呆若木雞。

「大人,您沒事吧?」

切薩雷根本沒注意眼前亂哄哄的場景,也沒聽到魯菲歐的詢問。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抖個不停。

剛才,如果稍微差個一點點……

──如果你死了,你妹妹會有什麼下場?

──您必須把恐懼深藏在內心。

他辦不到。辦不到……

接下來三天,切薩雷不見人影,連魯菲歐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羅馬城裏謠言四起,有人說他在妓院裏喝酒狂歡,也有人猜測他在某個貴婦床上,但是沒有人能證實。

正當露克蕾莎快要發瘋的時候,他回來了。

她強忍著給他一巴掌的衝動。

「我真是太失望了,還以為你會等我們幫你辦完葬禮再回來──」

切薩雷沒回答,只是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拖進房裏。

「記不記得我跟妳建議過,我們兩個逃到海邊小漁村去隱姓埋名過日子?」

「呃,記得,但是……」

那只是在開玩笑啊。

切薩雷的表情,跟開玩笑一點邊也沾不上。

「我們今天晚上動身。」

(圖片)阿切向露妹開玩笑提議私奔的表情。

那時他剛宰了老弟胡安,馬上就會被老爸修理,露妹還要求他幫她和阿方索證婚,一定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吧(歎

但他只是很平靜地問妹妹:「妳愛他嗎?」直到此時,他還是個全心為妹妹的幸福著想的好哥哥。當然也可以說是自知無望,只好全心祝福的男二心態。

而露妹的回答也很經典:「我想我可以愛他。」她不是愛阿方索,只是想要戀愛才結婚,想也知道一定失敗。

我最近才想到,露妹除了第一次出嫁前對阿切說「我永遠不會像愛你那樣愛丈夫」,就沒再對阿切說過「我愛你」了。不過看她滿口「我愛我丈夫」,再看看她老公的下場,這話還是不說比較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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