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結束後,程城終於出現了。小桔在劇團裏向來跟他保持距離,今天卻顧不得了,快步走到他面前。
「程城……」
「嗨,小桔。」程城看都沒看她一眼,筆直走向黎。「好了吧?該走了。」
「再等一下,我還有一些細節沒弄好。」
「明天再處理吧,走了。」不由分說把黎拖走了。
小桔怔怔地目送他們,她的表情─老天,我真不敢看她的表情─就像被羅密歐獨自遺棄在舞台上的羅莎琳。
我小心地靠近她。「嗨。」
她魂不守舍,我喊了她好幾聲才回神。
「什麼事?」
「妳還好嗎?好像心情不太好。」
「沒有啊,你想太多了。」她的臉白得跟粉筆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好吧,只是跟妳說一聲,如果有什麼煩惱,不要客氣,盡管來跟我談談,好嗎?」
「哦,好,謝謝。」
看她飛快離開的模樣,我差點以為我身上發出什麼惡臭。
我是為了妳好,小桔,真的。
※
「後來呢?有進展嗎?」在「流浪者」裏,王小明問。
我搖頭,「她一直沒上線,電話跟簡訊都不回,排練的時候還一直躲我。」
「那她現在一定沒心情演戲了。」
「沒錯,演得越來越差。」
昨天的一場戲,是羅莎琳瀕臨瘋狂的吶喊,劇本裏的女主角呼天搶地放聲嘶吼,非常激烈的戲碼,小桔卻水波不興,語氣冷得像在讀報紙。結果黎把全部的人留下來一遍一遍地重排,快到晚上十一點才不得不放人。真是惡夢一場。
「沒辦法,」王小明說:「因為這場戲跟她的遭遇有點類似,她必須要加倍封閉自己,免得在大家面前崩潰。」
我的太陽穴在跳動。小桔把自己封閉起來了。是我造成的。
「說真的,你要不要考慮收手?」
我跳起來,「為什麼?」
「照你的說法,程城是個容易走極端的人,把他逼急了後果可能會很不妙。」
「是他自己答應的啊。」
「他可不會這樣想,只會認為你脅迫他。況且,看來你要接近小桔也沒那麼容易,何必平白當壞人呢?」
「這種事本來就要慢慢來,哪有輕易放棄的道理?我是為了她好,不讓她一錯再錯,這樣有什麼不對?」
「不對的地方就是:她沒有拜託你救她,所以你的做法對她來說只是困擾。」
我不服氣。「如果你的朋友得了高血壓加心臟病,偏偏又貪吃,你是會把巧克力藏起來不給他吃,還是眼睜睜看他把自己吃死?」
「都不是。我會問他,要朋友還是要巧克力。如果他不接受我的好意,我只好離開,至少不用看他吃死。」
「這叫鄉愿。」
「也許吧。不過經驗告訴我,隨便干涉朋友的私生活,下場會很慘。非常慘。」
胃裏升起陣陣寒意,可能是剛剛喝下去的冰咖啡太冰了。
老實說,當我在房東家門口,第一次察覺到黎對程城用情很深的時候,心裏也覺得很不妙。我帶著半是好玩的心情介入這段三角關係,卻從來沒想到情況這麼嚴峻,一個沒弄好就會不可收拾。
話說回來,既然黎這麼愛程城,我更應該幫她把程城搶回來。
「那你也不要干涉我啊。」
他笑了。「說的也是哦,那我就不囉嗦了。不過,你記得在你進劇團那天我告訴你的話嗎?」
「什麼話?」
他的表情讓我心裏發毛,「動物為了求偶會弄得血流成河,人為了愛情也一樣。請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