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獨孤巖說對了一部分，但也只有一部分而已。
獨孤巖永遠不會明白，當奈亞提在醫院裡等他清醒的那段時間，忍受著多麼深的痛苦和惶恐。他害怕失去獨孤巖，更害怕失去自己。
不對，已經失去了。他再也不是至死方休的阿薩托戰士了。他現在是……獨孤巖的生日禮物。
每當獨孤巖那雙奪人心魄的眼睛灼灼地看著他，他會完全無法思考。當那雙手摸上他的肌膚時，他會瞬間忘記自己在哪裡，然後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
這已經不只是可恥，是超越羞恥的極限了。
然而，當他深陷在羞愧和迷惘中的時候，獨孤巖仍然沒有任何改變，就跟平常一樣，帶著冷靜從容的笑容，當他的大老爺，悠哉得讓人咬牙切齒。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只有他一個人在痛苦，只有他在惶恐。這樣的寂寞，獨孤巖永遠不會了解。沒有人會了解。
躲藏是為了暫時避開獨孤巖，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思考。然而他卻常常爬到最高的樹上盯著宅邸的窗戶，試著尋找獨孤巖的身影。
他也很清楚，與其玩這種無聊的捉迷藏，還不如直接離開，但是一想到獨孤巖腿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還有他毫不猶豫拿著鑿子戳向自己眼睛的景象，奈亞提就一步也走不了。
要是可以代替獨孤巖挨那槍該多好啊。必要的話，把自己的眼睛送給他也行啊。
在廚房被活逮後，奈亞提知道再躲也沒意義，乾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任何人。獨孤巖也有些動氣，沒去找他。
這天奈亞提照舊坐在窗前發呆，看到一輛黑頭車開進獨孤花園。車子在門前停下，兩名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下了車。
奈亞提一見到兩人，忽然感覺強烈的不安，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兩人在新任管家的引導下進了大門，看來是獨孤巖的客人。
這時奈亞提忽然想通自己不安的理由。那兩個客人他見過，跟他同屬阿薩托特戰部隊第一軍團，只是隸屬另一個分隊。
雖然髮色和眼睛顏色不同，但是五官和體型都一模一樣，而髮色和眼睛顏色是可以改的。
奈亞提想也沒想，衝出房間。
他繞到接待室的窗外，小心地聽著房內的動靜。
「我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很感謝坎貝爾總統的關心。」獨孤巖皮笑肉不笑地說著。
其中一名客人將一個用絲緞包住，還打了蝴蝶結的大盒子放在獨孤巖的面前。
「這是總統閣下送給總裁的禮物，希望您喜歡。」
「總統閣下太客氣了。」
奈亞提有些困惑，這個叫什麼坎貝爾的人似乎是獨孤巖的熟人，阿薩托的戰士怎麼會變成那個人的手下？
這時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心中大叫不妙。
獨孤巖伸手拆蝴蝶結，奈亞提看到兩個阿薩託人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他不再多想，飛快地撞進了接待室，一伸手把盒子打飛。
「別碰！」
兩個客人跟獨孤巖一樣驚訝。
「奈亞提？」
「那是腦波儀，對吧？」奈亞提說：「你們想用它催眠獨孤，讓他變成你們的傀儡。」
「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其中一人冷冷地說：「你有什麼意見嗎？」
一聽到亞弗，奈亞提頓時舌頭打結，全身石化動彈不得。
「看你這樣子，鐵定是叛變了吧？果然是骯髒的野合之子，專做骯髒事。這回我們除了指定任務之外，還可以拿你的腦袋回去領賞，真是戰神的恩賜啊！」
奈亞提抓住獨孤巖，把他整個往窗外一扔，「跑！」隨即和兩人扭打在一起。
他的速度和體術在兩人之上，問題是兩人有武器，他是空手。奈亞提壓制其中一個人，奪下他的槍，一槍射倒另一個人。然而被他壓制的戰士卻趁機反過來把他壓在地上，扭住他持槍的手，把槍口朝向他的臉。
一聲悶響，奈亞提上方的人額頭噴出一道血柱，倒在奈亞提身上不再動了。
奈亞提推開他，勉強爬起來，看到獨孤巖站在窗邊，手上拿著一把槍，跟奈亞提之前用的很像，卻又不是。
「你怎麼會……」
「我從來就不認為，你的長官會被你幾句話就嚇到退兵，所以我參考你的槍仿製了幾把，以防萬一。」
奈亞提茫然點頭。「很好，不算太笨。」
他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再看著兩具阿薩託人的屍體，感覺瞬間變得真實無比。
他殺了自己的同胞。
從此刻開始，他成了貨真價實的叛徒。背叛了國家，背叛了亞弗。
亞弗……
奈亞提的身體開始搖晃，獨孤巖扶住他，然後按下呼叫鈴。
早在三個阿薩託人大打出手的時候，獨孤巖就第一時間通知管家，要他嚴禁任何人靠近接待室，直到他呼叫為止。
按鈴後不久，五個身材高壯的保全走進來，面無表情地抬起屍體走了出去。
以前不止一次有仇家花錢僱殺手暗殺獨孤巖，然而每次倒地不起的都是殺手。殺手的後事每次都是由員工們草草處理，事後沒有引起任何風波，獨孤巖更沒有被追究任何責任，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奈亞提靠在獨孤巖懷裡不住顫抖，他臉上、身上沾滿了血，全是別人的。而自己內心的傷，不管流了多少血都看不見，也擦不掉。
獨孤巖拋開拐杖，腳步穩健地扶著他走進旁邊的浴室。在大浴缸裡放了熱水，脫掉兩人的衣服，沾濕了毛巾緩緩地擦拭奈亞提臉上的血跡。
「嘿，沒事的，沒事的。」
哄小孩般的語氣，還有溫柔的動作，讓奈亞提停止了顫抖。也許是因為浴室裡的熱氣，他眼前一片矇矓。
獨孤巖吻去他臉上的淚水，隨即細碎的吻輕輕落在他臉上各處，最後停在他唇上。
他深深地吻著奈亞提，奈亞提也回吻他，隨著逐漸急促的呼吸聲，對彼此身體的渴望也越漲越高。
很快地，浴缸裡響起了激烈的水聲，還有抑止不住的呻吟聲。
在水霧中略呈粉紅的兩具身體，在水中緊緊地擁抱著，翻滾著。獨孤巖從受傷開始，就一直壓抑的慾望，這時全爆發了出來。
他用盡全力，貪婪地把奈亞提跟自己貼合，完全不允許兩人之間出現任何空隙。
奈亞提也把他的愧疚和羞恥心，還有內心這幾天的動搖全拋到腦後，忘形地扭動腰肢，全心全意地索求獨孤巖的身體。充滿技巧的愛撫，一次又一次的插入，讓他完全進入忘我的境界，遺忘他心中的苦悶。
當一切歸於平靜後，在逐漸變涼的水中，奈亞提躺在獨孤巖懷裡，筋疲力盡地開口。
「你到底……把我變成什麼樣的人了……」
獨孤巖輕笑著。「這話是我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