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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默下來,開始努力灌酒。阿廣也注意到不對了。

「喂,妳喝太兇了吧?」

「什麼喝太兇,我這叫豪邁!懂咩?」我的頭有些暈,舌頭也不太聽話。

「不要喝太猛,不然又要像上次那樣‧‧」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臉色有些陰暗,「妳又在想阿芳學長了,是不是?」

一聽到這話,我只覺火氣直衝腦門。「學長學長,你幹嘛老提他?我說過了,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跳了起來,跑到圍牆邊,忽然有種衝動,要是能爬出去站在屋簷上,一定很爽。

「沛軒,妳幹嘛?快下來!」

阿廣一把將我從圍牆上抓下來,我跌進他懷裏,把他撞得差點摔倒。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他瞪我。

我把臉貼在他胸口,全身暖呼呼地,好舒服。

「喂,阿廣,你以前不是說要追我嗎?乾脆現在來追嘛,我們兩個直接湊一對就好了呀。反正人永遠不會跟最喜歡的人在一起,跟誰在一起都一樣,還可以省很多麻煩。」

他忽然輕輕把我從他懷裏推開,雖然光線昏暗,我仍然看得見他表情冰冷,頓時我的酒也醒了一大半。

「我們收拾一下吧,該回去睡覺了。」他轉身走開。

「喂,阿廣。」我對著他背後高聲說:「我是開玩笑的!」

「我知道。」仍是比夜風還冷的語調。

經驗告訴我,情況不妙了。

早上起床的時候,我頭痛得要命,而阿廣早就出門了。

我一面打包一面痛罵自己,為什麼老要在不適當的時候說蠢話?在阿芳學長面前是這樣,對阿廣居然也是這樣,難道我就註定一輩子學不乖嗎?為什麼老是要一錯再錯?

難道我就要在這種狀況下離開嗎?連跟阿廣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我坐在滿屋的雜物裏,哭了起來。

傍晚,去補習班的時間到了,我鬱卒地起身出門,卻跟正要進門的阿廣碰個正著。

「嗨,要去補日文嗎?」他的態度很平常,卻讓我更不自在。

我心慌地抓緊背包,幾乎沒辦法正眼看他。「呃,是啊。」

「東西都收好了嗎?」

「差不多了。」

然後是幾秒鐘的相對無言,我決定快點閃人。「那我走了,掰。」

正要走下樓梯,他叫住我,「沛軒,妳是九點半下課對不對?」

「對啊。」

「下課以後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載妳。」

「不用了,你晚上還要上班。」

他笑了笑,「不要客氣,最後一晚了,讓我服務一下吧。」

我也笑了。「好吧。」



阿廣大概還要十分鐘才會到,我站在人行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很多情侶狂歡一天後,手牽手甜甜蜜蜜地踏上歸途。

真好,他們明天還會在一起,後天也是。他們明天不用面對離別,不用忍受另外一方搬去桃園上大學的苦惱。

白天才大哭過的眼睛,又開始發燙了。

要是待會看到阿廣,我當場哭出來怎麼辦?還有,我幹嘛拿路上情侶的情況來比較?我跟阿廣又不是情侶!

心中的緊張逐漸增強,變成了恐懼。萬一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又做蠢事說蠢話怎麼辦?我可是已經有好幾次的前科啊!

昨天晚上已經夠丟臉了,我絕對不要再來一次。要是再讓阿廣冷冷地看我,我的心臟鐵定會停掉。

可是再過幾分鐘他就要來了,我又能做什麼呢?

「沛軒?」

一個猶豫的聲音傳進我耳裏,讓我的心跳直覺地加快。居然是阿芳學長。

「學長!」

兩個多月不見,學長的改變不小,穿著比較講究,眼鏡也不見了,顯然是換了隱形眼鏡,只有那頭招牌的捲毛依然沒變。

我本來已經夠緊張了,一見到他,更是腦中一陣暈眩,差點昏倒。

他也有些尷尬,不自在地笑著,「妳氣色很好。」

我呆滯地點頭。

「我收到妳寄的書了,謝謝。」

「不客氣,本來就該還你。」我雙腳發抖,只能拼命撐著不要癱下去。

不知幻想過多少次,我會在什麼樣的場合跟他重逢,見了面又會說什麼話,像這種街頭巧遇的情況我自然也想過,但是一旦真的發生,才知道再多的心理準備都是沒用的。

他小心地靠近我,「老實說,我一直想跟妳道歉,上次‧‧我實在說得太過份了點。」

我搖頭如鈴鼓,「沒關係,沒關係。」

如果問他Carrie的近況,他會怎麼回答呢?也許是「我們已經分手了」,也許他會要我再給他一次機會?當然,最大的可能是「我們都很好」‧‧

重點是,我根本開不了口問他。

「其實我有句話很想跟妳說。」

我心中一震,腦中立刻浮現各種可能,只能盡量不要太興奮。「什麼話?」

他思索了一下,露出苦笑。「我想還是算了,不說也罷。」

我呼了一口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輕鬆還是失望。「好吧。」

「妳在等人嗎?」

抬頭跟他四目相望,我忽然腦中一片空白,然後說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沒有,我只是補習班剛下課。」

「那我載妳回去吧?」

我一定是昨晚宿醉到現在,因為我居然真的上了他的車。

就在我們騎到十字路口轉彎的時候,我瞥見對面路口,有一台熟悉的機車,和車上熟悉的身影。

阿廣睜大著眼睛,看著我和阿芳學長離去。我的心臟結凍了。

回到公寓,我用最快的速度梳洗,然後跳上床鑽進被窩。這只是自欺欺人,這種情況下睡得著才怪。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阿廣。

前門傳來聲音,阿廣回來了。我聽到他的腳步聲靠近,慌得幾乎要尖叫出聲。

腳步聲停在我門前,我知道他一定正盯著我房門,說不定可以聽到我急促的呼吸聲,甚至透視看到裝睡的我。

他一直沒出聲,我咬著牙,拼命忍住朝他大叫「對不起」的衝動,神經繃得快要斷掉。

然後阿廣進入自己房間關上門,也把我的千頭萬緒關在門外。四周一片寂靜。

夏天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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