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妳還真好騙哩!跟妳開個玩笑,馬上就嚇到了呀?我現在跟我honey幸福得不得了,誰有時間管韓廣誠喜歡誰?」
「妳‧‧」我舌頭打結了。
「怎麼樣?有沒有嚇哭?我騙到妳的眼淚了哦?」
我破口大罵:「去妳的,缺德鬼!」
這時眼淚真的掉了下來,我泣不成聲。終於哭出來了。
「嘿,怎麼了?不會因為一個玩笑就這樣吧?」
最後她停止追問,只是默默地任我哭了很久,然後遞面紙給我。我哭到眼睛都快睜不開,這才有餘力告訴她事情的經過。
她沈默了很久,臉上表情有些複雜。
「沛軒,我要感謝妳,妳讓韓廣誠受到教訓了。」
她阻止我反駁,繼續說下去。「我說過他很開朗豁達,我錯了,他一點也不豁達。他根本就是躲在殼裏的小蟲,對外界漠不關心,不想了解別人也不讓別人了解他。我總覺得他四周都是透明的牆把我擋在外面,不管再怎麼努力都跨不過去,真的很痛苦。這下他總算知道我的感覺了。」
很好,正義得到伸張,恭喜恭喜。我心想,來放個鞭炮吧?
她無視我翻白眼的模樣,握住我的手。
「我一直很討厭小山,但是現在覺得她很可憐。用盡心機和卑鄙手段,最後還得摔斷腿才能得到小誠。不過我也沒好到哪去,明知小誠心裏沒有我還是自欺欺人,搞得自己滿身傷,所以我跟她一樣悲哀。可是妳呢?妳是唯一能讓他從殼裏走出來的人,卻眼巴巴地放手讓他縮回去,而且妳還學他封閉自己,這已經不只是悲哀而已了。這簡直是‧‧我找不到字來形容。」
有必要講成這樣嗎?我忍不住火氣上湧,「不然妳覺得我該怎麼辦?衝到醫院去搶人?那才叫悲哀哩!而且我也不能害阿廣得罪全部的朋友啊。」
她歎口氣,搖搖頭。「妳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她撥了號碼,隨即換了副無比甜美的笑容,「honey~~~是我。有沒有想我?我當然有想你啦。來,親親~~~啾、啾、啾。好,晚上見,掰掰!」
光是那嗲聲就足夠讓我神經斷線,那幾聲「啾啾啾」更是徹底把我擊沈。
「那個‧‧妳在幹嘛?」
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哦,我們約好每天下午四點都要打電話親親。」
「‧‧妳不嫌肉麻呀?」
她一臉不屑,「這樣就叫肉麻?我還有更多招數,包妳作夢都想不到。」
哇咧‧‧我覺得我的臉在抽筋。這真的是我們班最一板一眼的班長陳曉婷嗎?
「呃,妳男朋友就是上次在老師那邊看到的那個?」
「對呀,」她笑得一臉甜蜜,「很帥哦?」
老實說,我早忘了那男生的長相。「是哦,妳那時候還死不承認哩。」
「那是因為我要先確定他心裏真的有我呀。吃一次虧,學一次乖。」她喝了口茶。
「所以妳現在確定了?」
「沒錯,而且花了我好大的功夫,弄得雞飛狗跳,好不容易才定下來。所以,對那些明明已經確定彼此心意卻還在龜龜毛毛的人,打死我也想不通他們在搞什麼。不管妳怎麼說,我就是想不通。」
我沈默無語。
她永遠也想不通的。
※
我常常想,也許哪天會有個不太討厭的男生追我,我應該會接受,就這麼結了婚過著平靜的生活。或許,只是或許,又會遇到一個讓我心動的人,讓我再度瘋瘋癲癲又哭又笑。不,不太可能。我沒力氣再折騰一次了。
以上都只是假設,沒有任何意義。可以確定的是眼前的人生就像沙漏裏的沙一樣,無聲無息一點一滴溜掉,我沒辦法讓它停下來。
看來我真的命帶孤鸞,乾脆搬進圖書館裏跟書本結婚算了。
某晚我來到社辦,亞彌跟我約好要討論社慶活動流程。
然而等在裏面的人不是亞彌,而是我作夢都想不到的人。方啟航。
「學長‧‧」我真想奪門而出。
他也很不自在,「嗨,妳好嗎?」
「不錯啊。」
我口乾舌燥,頭也開始發昏,中午真不該省掉午餐,再怎麼沒胃口也應該硬塞才對。
「呃,亞彌待會要來‧‧」希望他快閃,不然這兩人碰面只怕場面不太好看。
他的回答更是嚇我一大跳:「她不會來了。其實是她叫我來的,要我跟妳談一談。」
「為什麼?」
「她說‧‧我害妳喪失自信,不敢談新的戀愛,叫我至少要負責把妳勸醒。」
「她講話應該沒這麼委婉吧?」
他乾笑兩聲,「要我形容的話,就跟桃谷六仙每晚在妳枕邊吵架的感覺差不多。」
我的媽呀‧‧
還是趕快編個下台階閃人的好。「學長,你不用理她啦,亞彌只是‧‧」這時我的手機收到簡訊。
「不准烙跑,妳以為妳可以逃一輩子嗎? 亞彌」
我歎了口氣,阿芳學長也是一臉無奈。「妳真幸福,有這種熱心的朋友。」
可不是嗎?熱得我都快燙傷了。
我在他對面坐下,彼此迴避對方的眼神。
「其實這樣也好,我也想跟妳聊聊。呃,我真的害妳戀愛不順嗎?」
「不,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就像你幾年來沒辦法交新女友,跟小龍女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
這話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我並不想諷刺他啊。看來我心裏對他還是有疙瘩。
他並沒有生氣,「妳說的也沒錯,跟她沒關係,是我自己想不開。說真的,之前已經有太多人勸我走出她的陰影,但是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人是妳。」
我非常驚訝,「為什麼?我從來沒要求你忘記她呀。」
「但是妳心裏是這麼想吧?」他微微一笑,「而且關鍵在於,跟妳相處實在太累了。」
看到我面色不善,他連忙解釋,「不要誤會,妳很可愛,對我又那麼好,我很感謝也很感動,只是越感動壓力就越大。其他的女孩再怎麼抱怨我,我都覺得那只是她們跟我無緣,但是妳,妳真的讓我很愧疚。」
「除了愧疚就沒有別的嗎?」
他沒有回答,表情卻說明了一切。我歎了口氣。
「小可曾經諷刺我,說我根本就是在享受我的失戀創傷,雖然講得很過份,但是她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是一點都不想走出來。不過遇到妳以後情況就改變了。每次我看著妳,心裏就會想,不該是這樣的,我的一生不該就這麼過。我應該要好好再去愛一個人,理直氣壯,不用再對任何人愧疚。」
只是那個人不是我。我真高興我對他死心了,否則只怕會哭上一星期。
「所以我真的很感謝妳,妳改變了我。」
我翻了個白眼,「帥。我改變了你,韓廣誠也說我改變他。原來我是觀世音菩薩,沒事到處渡化世人啊!」
他笑了。「對啊,妳渡了這麼多人,自己卻困住走不出來,不是很奇怪嗎?」
我真是受不了這群人,個個把我當病人,卯起來做心理輔導。
「你以為我愛啊?現在情況根本不是我能控制好嗎?」我越講越急,「一個女孩重傷差點出人命,他所有的朋友都對他不諒解,我再去勾勾纏不是被罵死嗎?」
「妳就這麼怕挨罵?這麼討厭當壞人?」
「我‧‧這是良心問題。」
「沒有任何良心問題,值得讓妳把心愛的人拱手讓人。」
「我才沒拱手讓人,是他說要負責任去照顧她的!」
「負責任不是這樣負的。」
「你去跟他說啊。」
「我又不認識他,而且這是妳的責任吧。」
「為什麼是我的責任?」
「妳有多愛他?」
「啥?」這話讓我震了一下。然後我深吸一口氣,直視他雙眼。「我當初對你的感情再加十倍,就是我愛他的程度。」
他的回答也很乾脆,「不要只會用嘴講,證明給我看。」
我一怔。他這話提醒了我,我從來不曾做過任何事證明我對阿廣的心意,都是在傷害他。
曉婷說她跟小山都很悲哀,但是她們真的悲哀嗎?曉婷學會了如何找尋真正愛她的人;而小山,雖然斷了條腿,至少她真的得到阿廣了。
況且,她們兩個都沒有做出放阿廣鴿子、故意不上線不接他電話之類的蠢事。
最悲哀的人,是我。
我握緊雙拳,指甲戳得掌心很痛。「我‧‧沒辦法‧‧不管我做什麼事,最後都會失敗,還會更糟糕,再怎麼努力都是白費‧‧」
他輕拍我肩膀,「誰說的?剛剛不是才說妳渡化了兩個人嗎?妳做的事都是有價值的,絕對不是白費,只是妳沒注意到而已。」
「‧‧‧‧」
「如果妳什麼都不做,事情永遠不會過去。妳一輩子都會問妳自己,為什麼明明那麼愛他還會錯過他,永遠不得安寧。妳想要這樣嗎?」
當然不想。沒錯,不能再頹廢下去了。
「好吧。」我說:「我就證明給你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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