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有幾面傾圯的水泥牆,是以前廢校的小學遺跡。在其中一面牆上居然長出一顆長髮人頭,還朝著她們微笑,在陰暗的天色之下顯得非常驚悚。最奇怪的是,那顆人頭還長得很像游婉柔,越看越像,真的很像。

看了半天,終於確定正是游婉柔本人,她站在牆後,腦袋從牆上的洞穿出來,活像靈異版的蒙娜麗莎。

小柔無視兩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繼續說:「你們會長送了一條小鱷魚給路董當見面禮,路董高興得不得了,說他這輩子最想養的就是鱷魚。現在每天忙著整修鱷魚池,真是快樂似神仙。」

零兒一臉厭惡,「怎麼會有人想養鱷魚?」

「因為他以前在山莊裏做家教,那時的屋主就有養鱷魚,他羨慕死了。妳們會長真行,一出手就得分。」

「哇,妳真的好了解路董哦。」零兒諷刺地說:「妳一定常常跟他聚在一起討論人生的意義吧?」

「差不多。對了,我還有問他那天有沒有看到飛碟,他說他整晚待在倉庫欣賞他的收藏,什麼都沒看到。他兒子一大早就開車送他太太去搭飛機,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也太巧了吧?咚咚和零兒心想。

「妳為什麼不加入飛碟會呢?妳不想要一千萬嗎?」

「妳們這樣到處跑來跑去,就真的能拿到一千萬嗎?我是個懶人,恕我做不到。」

咚咚心想說的也是,從事情開始到現在,小柔什麼也沒做,光封口費就拿了好幾千,還有未來一萬美元的承諾,怎麼看都比入會划算。

不過現在她更在意另一件事,「我剛剛就想問了,為什麼妳要把頭穿過牆洞說話?」

「哦,終於有人注意到了,謝謝妳。」小柔愉快地說:「因為我小時候很喜歡從這個洞爬進爬出玩遊戲,剛剛經過這裏覺得很懷念,就試著爬爬看,等頭過了牆洞以後,才發現我已經不適合玩遊戲了。」

卡住了是吧?兩人這才發現,原來人只要表現得優雅冷靜,別人就不會察覺她的短路。

咚咚按住她頭頂往裏推,零兒從她肩膀往後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現代楊貴妃脫離牆洞。

零兒氣喘吁吁地抱怨,「要我們幫妳出來就早點說嘛!」

小柔整理著衣服,彬彬有禮地說:「因為妳們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我不想再給妳們添麻煩呀。」

咚咚心想,零兒叫她「游假仙」,還真沒冤枉她。

「如果妳們想進山莊參觀,就去拜託趙醫師吧。他跟路董感情超好,一定有辦法的。而且他還會告訴妳們很多秘辛哦。」她像廣告女主角一樣輕撥秀髮,瀟灑如風地走了。

※※

趙文成醫生跟路振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典型。路振家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寒微白手起家,趙文成卻是家世良好,品味高雅,舉止氣質都充滿都會氣息,唇上還蓄著漂亮的小鬍子。

他還有另外兩個特色,第一,他身為市立醫院的大牌主治醫師,卻跑來深山裏開間小診所,一個禮拜收不到兩個病人,他仍然甘之如飴。第二,他兩年前才跟路家一起搬到山上,可說是標準的外地人,卻能得到村民的信任,還當選村幹事〈據說是因為他搬來的第一個月就治好了村長苦惱多年,難以啟齒的宿疾〉。除了不能接近土地公之外,他的一切權利都跟村民平等,有時還更高。

阿音婆對他也是推崇備至,有時提到他還會像少女一樣臉紅。

雖說個性截然不同,趙文成和路振家可是感情深厚。他們是大學室友,向來情同手足。關於路振家用奸計娶到恩師女兒而少奮鬥三十年的傳聞,他非常激動地為好友辯護。

「你們絕對不要相信那些蠢話,這全是那個女人買通傭人散播的謠言!振家窮昏了頭,難得有人請客,貪喝了幾杯高級洋酒,醉糊塗跑到她床上去,這能怪振家嗎?那個女人根本是自作多情,振家是很有骨氣的。好吧,她堂堂校花嫁給一個又窮又土又醜又駝背的畸型怪物,確實是委屈了,但是她也不是振家喜歡的型。要不是為了恩師的面子,他才不會娶那種驕縱的大小姐!」

他似乎非常痛恨路夫人,每次提到她總要罵上半天,氣得面目扭曲,再趕快對著玻璃整理儀容,恢復他的翩翩風采。

基於種種理由,零兒一口咬定他是同性戀,深愛著路振家所以看路夫人不爽。

當零兒和咚咚在星期六下午到診所拜訪的時候,診所照例是沒有病人,唯一的客人是副村長板凳伯,正在跟趙醫生喝茶聊天。

「啊,妳們兩個來得正好。」副村長從皮夾中抽出幾張鈔票,分別遞給二人。「這是前天雯麗交的罰金,這是上星期罰華笙的,還給妳們。」

咚咚吃了一驚,「您把錢還我們,村長不會說話嗎?」

「我跟他說要拿這筆錢買彩券做村子的建設基金,彩券沒中獎也不能怪我,是吧?」板凳伯微笑著,「不過昨天哈將踩進人家菜園被罰三百還沒交錢,記得叫他一定要交。」

零兒忍不住滿心委屈,「板凳伯,村長這樣一直刁難我們,真的好過份哦!」

「妳要體諒他。每次外地人來到村裏都會搞得亂七八糟,也不能怪村長緊張。村長也不是貪你們的錢,只是想提醒你們遵守村裏的規矩罷了。」

咚咚問:「所謂亂七八糟,到底是怎麼個亂法?」

「那可精彩了。上一回外地人搗亂的時候,不但果樹不結果,菜長不出來,生病的人也特別多,就連我家的公雞跟母雞本來很恩愛的,那陣子天天打架,這絕對不正常!」

確實不正常。咚咚心想。

「所以你也很反對我跟慕容先生還有團員留在村子裏?」

「團員就算了,至於妳嘛,我並不覺得妳是外人。」他把茶喝乾,回去做生意去了。

咚咚和零兒想著同一件事:他的意思到底是他對咚咚一見如故,還是他知道咚咚是木明美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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