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的自誇有點煩人,事實證明他的確是野戰求生高手。短短十分鐘,他就帶著咚咚避開三個陷阱。

「哇,你真的很行耶。」咚咚一開口馬上後悔了,被這一誇,路浩嵐精悍犀利的眼神馬上破功,頭上又冒出一堆粉紅泡泡。

「真的嗎?」

她連忙補上一句,「可是要等你真的帶我平安走出去才算是真的高手。」

「當然沒問題!」他為了加強語氣,重重往某棵樹上一拍,只聽得嘩啦一聲,一副陰慘慘的骷髏從樹上垂下,正懸掛在他面前對他嗤笑。

「哇啊啊!」

路浩嵐發出足以撼動天庭的慘叫,轉身就跑,跑了沒兩步樹上又掉下另一樣東西──一桶藍漆。只見路大少爺頓時成了藍色大精靈。

「啊啊啊!」路浩嵐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一面擦眼睛,一面在滿布陷阱的樹林裏到處亂撞。咚咚只得在後面苦追,「副所長,等一下!」

他們運氣不錯,居然沒再觸動陷阱。眼看小徑就在眼前,咚咚稍微鬆了口氣。誰知當路浩嵐的腳一踏上小徑,馬上整個人從咚咚眼前消失。

「華笙──」淒涼的叫聲伴著回音,小徑上有陷阱,而且挖得很深。

咚咚沒辦法拉他上來,只好叫他稍等,她回去討救兵。半個小時後,她帶著板凳伯回來,陷阱裏的路浩嵐已經快要中風了。板凳伯面無表情地把他救出陷阱,命令兩人去他家清理。

板凳伯就住在水泥橋附近,咚咚每天上下班都會經過這棟灰撲撲的水泥二層樓房,卻一次也沒進來過。

從外面看來,這棟房子比較像鬼屋,而不是退休特務的家。院子裏雜草叢生,有些都長得比窗戶高了。窗子有好幾是破的,卻沒有修理,只是用膠帶隨便貼貼,看來板凳伯跟她老爸一樣懶惰。

在荒煙蔓草中,板凳伯的寶貝雞悠遊漫步著,就算生人接近也視若無睹。

房子內部同樣簡陋,坑洞洞的皮沙發,表面漆板脫落的夾板木茶几,一座組合書櫃橫放著當電視櫃用。組合櫃旁邊的實心小酒櫃倒是挺堅固,裏面卻只放了一瓶洋酒和一套酒杯。屋裏唯一的裝飾,就是滿牆的相框。趁著路浩嵐洗澡換衣服的時候,咚咚取得主人許可,湊到牆邊仔細觀賞。

相框裏的泛黃照片,紀錄了板凳伯的一生。兒時在美國家中和父母兄弟的合照,高中和大學的畢業照,軍裝照,還有一張在美國大使館任職的照片,身上的識別證寫著「Anthony‧R‧Benton」,曉薔村的照片也有幾張,都是跟穿著不同戲服的村長合照。可以明顯地看出,板凳伯自從在村裏定居之後,長相就沒再改變過了。這真是比外星人登陸還要神奇的超自然現象。

最新的一張照片,上面的日期是2000年9月4日,相片裏是一個亞裔小女孩,她手上捧著一個精緻的金色浮雕音樂盒,開心地咧嘴大笑。照片上方用稚拙的字體寫著:「謝謝阿公。」

咚咚吃了一驚,「這是您孫女?」沒想到這人在台灣還有家庭。

「最小的外孫女。照片裏的音樂盒是我寄給她八歲的生日禮物,她很喜歡,回信來道謝。」板凳伯的臉色有些淒涼,「那是她最後一次跟我聯絡,現在她都十六歲嘍。」

「為什麼她不再跟您聯絡?」

「她媽媽,也就是我女兒不准。我剛到台灣的時候,一時昏了頭,跟大使館裏最漂亮的打字小姐閃電結婚,生了個女兒,但是我整天東奔西跑不待在家裏,太太氣得帶著女兒離家出走了。在我女兒心中,我只是個不負責不顧家的差勁爸爸,還害她長了對綠眼睛,在學校處處被人欺負。不過,等她畢了業,憑那對綠眼睛當上模特兒,嫁給有錢人,她還是沒想過要感謝她爸爸。」

他苦笑,「我每年下山去看她,每年都不歡而散。去年她的大兒子,也就是我孫子娶媳婦,我想去恭喜他,還沒進門就被我女兒轟出來,我女婿站在旁邊都傻眼了。都要當婆婆了,火氣還這麼大,也不知是像誰。」

咚咚這才明白,原來他每年去探望的女人是他女兒。所以,去年跟老媽爭執的男人自然不是他。

「您別太難過,我相信您女兒總有一天會諒解您的。」

「嚴格說來,她其實沒義務要諒解我。我這種人根本就不該結婚生小孩。」

「怎麼說?」

「因為我是個把夢想放在一切之上的人,一旦熱衷一件事,就會把其他東西全拋在腦後,不管那些事有多重要。妳應該也是這種人吧?」他的眼神再度轉為銳利,「為什麼又跑去後山?一錯再錯很好玩嗎?」

咚咚低垂著頭,不讓他看見自己心虛的眼神。「我…在跟蹤趙醫生。」

「跟蹤他做什麼?」

「我,我…」咚咚裝出一臉忸怩,幸好她剛才跑過步,臉本來就夠紅。

「妳喜歡趙醫生?他都可以做妳爸爸了!」

「可是人家就是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呀。何況趙醫生長得那麼帥,氣質又好,我一見到他就情不自禁…」這下她的真的臉紅了,居然說出這麼噁心的話!

「那個人對女人確實很有一套,但是這種人是不會定下來的。老實告訴你,趙醫生的醫術沒有問題,人品嘛…」他臉上不悅的神情,顯示他對趙文成不太滿意,卻又不願說太多。「總之,像妳這種年輕女孩應該要小心點保護自己,我前妻當年就是不聽她父母的話,硬要嫁給我,才會弄得一生不幸。」接下來又是一連串關於婚姻跟愛情的演講,咚咚雖然很想打呵欠,想到今天欠他個大人情,還是乖乖聽著。

訓完話,板凳伯又問:「妳說妳看到趙醫生走到後山?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他不能去那裏。」

「可是我真的有看到他,只是一回頭就不見人影。大概是看到我在跟他就躲起來吧。現在不曉得跑去哪裏了。」

「我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在村長辦公室喝茶。」

咚咚終於明白,為什麼趙文成一臉要做大事的神情。他的大事就是修理她這個三流的跟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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