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夢的戀人-封面

 

正如學長所說,我跟言梓書耶誕節沒有計劃。耶誕節是我最想忘掉的節日,更不想出門去看全世界的情侶卯起來曬恩愛放閃光。

但是,到了二十四日的傍晚,我開始渾身不對勁。

大家都在開心慶祝,我卻只能關在家裏,跟爸媽一起看韓劇。

好悲慘,悲慘到無法忍受……

天色漸黑,我越來越焦躁。

要是我又像上次那樣,半夜發瘋跑出去怎麼辦?

我厚著臉皮打電話給言梓書。

「嗨,香香,耶誕快樂!有事嗎?」他的聲音很開朗。

「我……我……」吞吞吐吐了半天,我衝口說出:「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沒有人的地方?」

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把嘴巴縫起來。聖誕夜裏沒人的地方,大概只有公墓了。

誰知他爽快地說:「這還不簡單?包在我身上!」

四十分鐘後,他來接我。

「上次真抱歉,帶妳去動物醫院還放妳鴿子。」

我說:「沒關係啦,在美術館我也放過你鴿子,剛好扯平。」

他點頭,「嗯,我們可以來組一個賽鴿協會了。」

我大笑,「神經啊!」

決定跟他在一起之後,我發現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有誤差,他並沒有那麼乏味,跟他聊天也愉快多了。就算我們並不相愛,也可以很輕鬆地相處。如果將來真的必須分開,應該也不會太傷感情吧?

跟言梓書並肩走出樓下大門,我赫然發現學長站在十公尺外的大樓門口,定定地看著我。

我輕聲驚呼,言梓書聽到了。

「怎麼了?」

我飛快轉開頭,「沒事,走吧。」

背對著學長走了很遠,我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

學長,別再等了,回去吧。我心裏默禱著,幫幫忙,快點把我忘了。求求你……

言梓書帶我來到一棟位在舊社區的公寓,屋齡看來至少有三十年。樓梯間狹小陰暗,到處都是壁癌。

雖然對住戶有點失禮,我還是忍不住懷疑,我們的目的地該不會是鬼屋吧?

爬了四層樓,我們停在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前,驚人的是,鐵門上被人潑了觸目驚心的紅漆,還有一行凌亂的字跡:「連王八,還錢來!」不過油漆和字跡也很舊了。

言梓書無視我錯愕的表情,低頭找鑰匙。我看見門邊貼著一張殘破的紙條,上面有一些很熟悉的字眼。

「法院封條?」

他頭也沒抬,「那個啊?已經失效了。因為房子太爛,拍賣好幾次賣不出去,只好撤封,債主真是可憐。不過也許過一陣子又會有人來查封了。這種事妳應該比我懂吧?啊,找到了。」

他拿出鑰匙,開了門。我的眼珠差點掉出來。

確實,被查封的房子在拍賣之前,屋主仍然可以使用,更何況查封已經撤銷了。但是,他手上有鑰匙就表示……

「這是你的房子?」不對,封條上的屋主姓連。

「當然不是啦。」他的笑容比聖誕老人還要開朗,「來,請進!」

進了屋子,我再次受到驚嚇。

屋裏跟外面的破敗完全不同,布置得相當舒適。進門是一個客廳,裏面幾乎沒有家具,三面全是書架和CD架,還有一台小小的音響和一個電視。地上鋪著顏色柔和的軟墊,還有靠墊和睡袋,可以席地而坐。

客廳再進去是一個小小的廚房,廚台上只放著一台咖啡機和電磁爐。旁邊是浴室,和一個關閉的小房間,據說是儲藏室。

「請坐,我去泡咖啡,要聽CD還是看影片都可以。」他走進廚房,「這裏不開伙,待會再叫外送。」

我的下巴快要掉下來了。不管把強制執行法的條文背得多熟,我都沒辦法想像,我居然會在聖誕夜裏,坐在一棟曾經被查封的房子裏喝咖啡,房子外面還塗滿債主的怨念。況且言梓書不是屋主卻有鑰匙,實在太奇怪了。

「咖啡好嘍。」

隨著怡人的香氣,言梓書端著咖啡走出來,聲音輕鬆愉快,完全不像欠債的人。

現在才發現,這個人也有他神秘的一面。

「怎麼樣?這裏沒有電話,沒有網路,屋主老早就跑路,債主也好久沒上門了,應該符合妳的需求吧?」

這……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他看到我疑惑的表情,笑了笑。

「我在讀大學的時候一個人住這邊,感覺還不錯。現在雖然搬回家住,有空還是會常常跑來。」

他根本沒有解答任何事情啊!而且這裏離我們學校比他家還遠,為什麼要住這裏?

不過我確實明白了一件事:他也有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的時候。

「我來這邊……真的可以嗎?」

「嗯?」他啜著咖啡,不解地看我。

「這裏不是你的秘密基地嗎?」

他大笑,「沒那麼誇張啦!這裏只是我休息的地方,有時候還會找朋友來聚會,如果有人從中南部上來也可以來過夜。不過說是秘密基地也沒錯,至少我媽跟老爹不知道我還會來這邊。所以要麻煩妳保密哦。」

他的另一個特色,就是從來不叫爸爸,而是「老爹」。很難想像這種一板一眼的人跟父親講話會這麼隨便。

「你住在這邊,不會遇到債主嗎?」

「當然會,碰過好幾次,場面超火爆的。可是我能怎麼辦?不是我欠的錢總不能叫我還吧?而且我那時只是個學生,想還也還不起。有一回還有人揪著我領子破口大罵,說要揍我哩。」

「那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就讓他揍啊。不過我很誠懇地提醒他,揍完我之後記得要消毒,因為我一整天都在照顧得了口蹄疫的豬,身上全是病毒,可能會傳染,那個人就趕快放開我跑掉了。」

我真不知該哭該笑,實在是太誇張了。

很顯然,欠錢的人是他的近親,但會是誰呢?據我所知,他父親在公司裏是中上階級的主管,生活過得相當不錯,不可能會這麼慘。

難道是母親?也不對啊,言太太上次去我家的時候,看起來神清氣爽,也不像是欠債的樣子。

我驚訝的表情似乎讓他很得意,想多逗我一下。

「妳要小心哦,搞不好今晚也會有債主上門……」

話還沒說完,門鈴就粗暴地響了起來,而且連響好幾聲,我們兩個都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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