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孺離開化工系館,腦袋裏還有些暈眩。照理說之前去跟沈健鴻對質比較緊張刺激,當時卻沒這種活像地球反轉過來的感覺。
奇怪的是,除了緊張,他還有種奇妙的踏實感。彷彿之前他都是飄在半空夢遊,現在終於醒過來了。
他照著自己的諾言,每天傍晚去活動中心等到深夜。站在那邊晃來晃去實在很無聊,很累,蚊子也很多,但他還是堅持著。不為什麼,只為了把自己說出口的話貫徹到底。
而且,他不止一次看到阿愷躲得遠遠的偷瞄他。他有時會故意朝她揮手,她就會漲紅了臉跑掉,簡直像在演小孩子看的純純〈蠢蠢〉偶像劇。
不過,這回他不再覺得可笑,反而有種很安詳,潔淨的感覺。長久以來心裏累積的種種雜質全都沈澱了下來,只剩下最單純的感情。對阿愷的憐惜和關愛,佔滿他全部的心思。
這樣很好,他過去的生活實在太混亂了。
說是這麼說,到了第九天,他還是開始緊張了。要是明天阿愷沒來怎麼辦?如果她真的拒絕他,他有辦法跟她「繼續當朋友不傷感情」嗎?
回到宿舍正要就寢,阿愷的電話來了。
「那個,跟你說一下。」她還是很緊張,聲音微弱。「明天晚上,我會帶晚餐給你。所以,不要先吃東西。」
「沒問題!」
逸孺掛上電話。光憑這通電話,已經百分之九十可以確定明天她的回答是什麼了。他直覺就想衝上頂樓,對著天空大喊大叫一番。
──我馬上就要交到女朋友了!
明天,就是他幸福生活的開始。
※
一整天他都坐不住,滿腦子幻想跟著阿愷坐在拱門下浪漫晚餐。
到了傍晚,電話響了,來自一個他不認識的號碼。
「喂,陳逸孺!」居然是恩綾的爸爸,氣急敗壞的聲音差點震破逸孺耳膜。「恩綾出事了,你現在馬上過來!」
還真是父女一個樣,完全不替別人考慮。
逸孺忍著火氣,「抱歉伯父,我今天沒空。而且老實說,我跟恩綾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不方便管她的事。」
「原來是你拋棄了她?所以她才會鬧自殺?」
「什麼?」逸孺跳了起來,「她鬧自殺?」
「她坐在她們學校大樓樓頂要往下跳!你馬上過來!」
逸孺心驚膽跳。看來是非去一趟不可,但是他晚上跟阿愷約好了啊!
沒辦法,只好打電話跟阿愷解釋了。情況緊急,相信她會諒解的。
她的回答是:「不要去。」
逸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要去?
「如果你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要去。算我求你。」
「可是她要跳樓耶!」
「那不是你的責任吧?你不是說要重新開始嗎?為什麼還放不下她?」
「放下她跟看著她跳樓是兩回事啊!」
「她是為了你跳樓嗎?不是吧?應該去救她的人是沈健鴻,就算沈健鴻救不了她,還有警察、消防隊,再怎麼算也輪不到你。」
「我知道,但我總不能放著不管啊。」
「那就表示你放不下她。」
簡直是無理取鬧!
「阿愷,妳是哪根筋不對了?這是一條命耶!我們的約會只是延後幾個小時,有什麼差別?」
電話那頭的阿愷笑了起來,冰冷的笑聲。
「我告訴你有什麼差別。現在是下午五點半,限你半個小時之內到拱門下跟我會合,不然我就從活動中心頂樓跳下去。這也是一條命,你選吧。」
逸孺真的很懷疑自己在跟誰講電話。這是李愷瑛嗎?還是被厲鬼附身了?
「妳鬧夠了沒?」
阿愷沈默了一會,掛掉了電話。
逸孺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炸了,深吸幾口氣跳上機車,飛快衝向恩綾的學校。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