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開學前夕，小藍請我喝下午茶，為上次的事賠罪。

離咖啡店還有一段路，她忽然「咦」了一聲，停下腳步。

「那不是祥霖學長嗎？」

的確，在前面寵物用品店的騎樓下，祥霖學長正在彎腰看著柱子旁的一個東西。

自從耶誕夜當著他的面跟著梓書離開後，我就沒再接近他了，在學校也盡量避著他。現在一看到他，我就一個頭兩個大。正想轉身離開，小藍已經迎了上去。

「嗨，學長，你在看什麼？」

我心中叫苦，還是只能跟過去。

學長抬頭看到我們，「哈囉，新年快樂，不過看到這個有點快樂不起來。」他指指柱子下方的紙箱，裏面是一隻小貓。旁邊掛著一張紙板，寫著「這裏不是收容所，請不要在此丟棄寵物。請飼主快點領回，或是請善心人士收養。」

「啊，是棄貓嗎？怎麼丟在這裏，好可憐！」小藍湊上去逗著小貓，小貓朝她喵喵叫，讓人聽了很心痛。

學長低聲說：「我跟店裏求證過，他們死不承認是他們自己丟的貓，而且又沒有監視器，沒辦法查證。」

小藍說：「那怎麼辦呢？學長你要養嗎？」

他搖頭，「不行，我們房東管很嚴，上次有人養了倉鼠馬上被趕出去。小藍妳能養嗎？」

「不行，我家已經有狗了。」小藍回頭看我，「香香，妳男朋友不是獸醫嗎？帶去給他養嘛。」

我很無奈，「我說過了，他家不能容許第二隻貓。」說完忍不住偷瞄學長，希望這話能夠再次提醒他，梓書是我男朋友。

學長仍然專注地看著小貓，直到這時才抬頭看我，表情平靜無波。

「那，香香妳可以帶牠回家嗎？」

「不行啦！」我叫了起來，「我媽最討厭養寵物了。」

學長低聲下氣地拜託我，「真的不行嗎？只要一陣子就好，我會盡快找到人養的。」

「這……」我非常為難，「飼主沒那麼容易找吧？還是我去問問梓書的老闆，可以不可以把小貓寄在醫院裏，順便徵求認養？」

學長搖頭，「人家動物醫院是要賺錢的，怎麼會讓妳把流浪貓丟進去佔位子？就算他們願意，醫院裏面病菌很多，對這麼小的貓也不好，我看牠還沒斷奶哩。」

「那……送寵物旅館……」

「一樣。牠太小，不適合放那邊。而且老實說，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學長的表情有點尷尬。

小藍在旁邊幫腔，「香香，妳就幫個忙嘛，小貓很可憐耶，總不能丟著不管吧？只要妳立場堅定，妳媽再討厭貓，應該也不會把牠丟到大街上吧？」

「可是……」

「香香，」學長誠懇地看著我，「剛過完年就看到小貓被丟在這裏，感覺實在很差，能不能拜託妳辛苦一下呢？這樣吧，妳幫我照顧一個月就好。一個月後我就要搬去管得比較鬆的地方，到時就可以養了。可是現在要考研究所，真的沒辦法，只能麻煩妳。飼料跟其他費用我來付，好不好？」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只好答應。一個月還不算太長，而且小貓真的很可愛。

學長說要先把貓洗乾淨才能帶進我家，所以我們把貓咪帶去他住的地方洗澡。

洗到一半，小藍說她有事要先走，只留下我待在學長的房間裏。

跟學長獨處讓我有點發毛，但是學長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貓身上，讓我安心不少。

學長畢竟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溫柔又可靠的人，真是太好了。

洗完澡吹乾之後的小貓，全身膨膨鬆鬆地非常可愛。

學長愛憐地幫牠梳毛，問我：「妳要給牠取什麼名字？」

「牠是你的貓，你來取才對。」

「好吧。我要把牠叫做橘子，因為牠是黃色的，而且這樣一來，我每次喊牠橘子，心裏就會聯想到柳丁，想到柳丁，就會想到香吉士。」

他這時才抬頭正視我，他的眼神讓我心頭一緊，連忙轉移話題。

「學長，你有沒有箱子讓我帶牠回去？」

「妳這麼急著擺脫我嗎？」

我避開他的視線，「沒有的話，我去便利商店要紙箱好了。」

一陣靜默，四周只有橘子貓稚嫩的叫聲，氣氛非常尷尬。

學長拿起相機，「妳抱著橘子照張相好嗎？我想把照片貼上網，說不定會有其他人願意認養。」

「你照貓就好了呀。」

「小貓抱在懷裏的樣子特別可愛，比較有人緣。」

我覺得他說的有理，就抱起橘子照了幾張相。

學長放下相機，「謝謝妳，真的幫了大忙。」

我腦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學長，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幫我一個忙呢？」

他瞇起眼睛，似乎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鼓起勇氣繼續說：「希望從此以後，你跟我可以回復到以前普通學長學妹的關係，請你不要再對我抱著其他感情了。我跟梓書的交往，如果你沒辦法祝福我們，至少不要再任意批評。可以嗎？」

「妳是為了擺脫我，才答應幫忙照顧橘子嗎？」

我深吸一口氣，「你答不答應？」

又是一陣沈默，最後他回答：「我盡量。」

「什麼叫盡量？」

「我光是講出這三個字就夠痛苦了，妳還要我怎麼樣？發毒誓嗎？」

看到他受傷的表情，我心裏也難受起來。算了，不要逼人太甚。

「那我走了。」

抱起裝貓的紙箱，我離開了學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