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深夜十點，小翎眼神死地走進房間，往床上一倒就再也起不來了。
　　
今天不用補習，照理他可以早早吃完晚餐，洗個舒服的澡後，在書桌前心平氣和地復習功課，然而父親偏偏又在晚餐桌上莫名其妙爆氣，把他罵了一頓。
　　
從他瘦弱的身材，溫吞的動作，有氣無力的聲音到畏縮的眼神，父親全看不順眼，用盡所有詞彙痛罵他。
　　
足足罵了三個小時，再拔掉網路線做為成績沒進步的處罰，才意猶未盡地放人。
　　
現在的小翎不要說翻開書本，就連睜開眼睛，不，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
　　
千秋出現在關機的電腦螢幕上。
　　
「你是怎樣，被壓路機壓過？」
　　
「是啊，被壓成肉醬了吧。」小翎的臉埋在枕頭裡。
　　
「沒那麼慘啦，頂多是壓成扁——扁的一片。我來演個布袋戲幫你打打氣就漲回來了。」
　　
「不用了。」
　　
千秋不理他，自己舉起雙手食指。
　　
「各位觀眾大家好，向大家介紹今天的主角，這位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小左，他旁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小右，他們要帶來一齣感人肺腑的布袋戲『逼婚行動』，請大家多多指教。因為一時找不到布袋，請觀眾自己想像。」
　　
他咳了兩聲，開始念前言。
　　
「小左和小右是一對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但是就在婚禮前一天，小左告訴小右，他不想結婚了，小右大崩潰！」
　　
他轉動手指，開始演戲。
　　
　　
　　
小右：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你聽好，這裡是五樓，你要是敢毁婚，我就跳下去死給你看！
　　
小左：來這招啊？沒關係，妳會的我也會。妳如果硬要逼我娶妳，我也跳下去死給妳看！
　　
小右：麥假啊，你那邊樓下是垃圾車，你跳下去不會死，只會很臭而已！
　　
小左：我對臭味敏感，太臭也是會死的！重要的是我不愛妳，我愛的是男人！
　　
小右：你怎麼不早說啊？其實我是男扮女裝啊。因為我小時候體弱多病，為了避邪，長輩要我穿女裝！
　　
小左：什麼？妳居然有變裝癖？太噁心了，我更不能跟妳結婚！
　　
小右：你愛男人沒關係，我穿女裝就有關係，這是什麼道理？
　　
小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啊。而且……而且我已經愛上別人了，那個人就是妳弟弟！
　　

　　
小翎把臉埋在枕頭裡，雖然不想理他，卻忍不住狂翻白眼。這是哪一國的蠢戲？
　　
　　
全文:
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book/11384

噹噹昏迷之後，一開始像是在沈睡，之後卻越來越不安穩。不時會皺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彷彿隨時會驚醒，卻一直無法醒來。

虹翼無法想像，他之前在土裡沈睡的那幾年，是不是也這麼難受。

她伸手擦去噹噹額上的冷汗，希望能把手心的溫暖傳給他，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

「我要招認，我一直在騙你。老是說一些不清不楚的話敷衍你，不管你要去要留都一臉不在乎，說什麼『開開心心在一起，開開心心分開』，其實……都是騙人的。我，我好怕又被拋棄……」

她緊抓著被單，瞬間被單就被眼淚沾濕了。

「魔神仔……跟人類早晚要分開的，而且，我以為……等你發現我不是真正的龍眼，一定會離開我，所以……我一直裝做無所謂……想說這樣到時我才不會傷心，可是我卻……害你難過……小南瓜說得沒錯，我是個只顧自己的大爛人，沒用的膽小鬼。我居然沒有膽量告訴你，我，我明明是希望你永遠不要走的啊……」

她趴在噹噹身邊，放聲痛哭。

「對不起，我把你忘了，對不起，我沒有對你說實話，拜託你快點醒過來……」

她自己也知道，光是這樣一直呼喚他是沒用的，噹噹要是有辦法自己醒過來，他早就醒了。

當年噹噹從赤芒手上救了她的性命，幾年後他又出現在她面前，救了她的心。現在換她救他了，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連奇冉都沒辦法進入他的荼界，她又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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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我忽然想到，好久沒看到妳男朋友了耶，他還好嗎？」

「……我哪來的男朋友啊？我母胎單身，每年情人節都超不爽，妳不是最清楚的嗎？」

「不對吧？我記得妳明明有交過男友啊，大概國中快上高中的時候，我還看過你們牽手哩。」

「妳是昏頭了嗎？那時候我天天被大人逼著讀書，哪有時間交男朋友？」

湘玲心裡在尖叫「糟糕了！」，表面仍然力持平靜。

「妳不要胡思亂想啦。妳小時候發過一場高燒，醒來以後很多事都搞不清楚，長輩都好擔心妳腦袋燒壞呢。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妳才會被別人灌輸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虹翼點頭。「哦，原來我發過高燒啊，怪不得小時候的事情我都記不得。那應該是在我被找回來之後吧？」

「嗯，對……」湘玲倒抽一口冷氣，露饀了！

「妳說謊，對不對？我早該想到。之前我把噹噹帶回家時，妳激動得不得了。雖然魔神仔很可怕，但看著那麼可愛的小孩能夠怕成那樣也很怪，感覺就是妳親眼見過魔神仔，心裡有陰影。後來我問妳，鎮上是不是有小孩被魔神仔牽走又被找回來，妳一口否認。這真的太奇怪了，明明本人就站在妳眼前，而且又跟魔神仔同居中，有什麼好否認的？我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妳內心有愧，不想再提往事。」

虹翼嘴角掀起一絲冷笑。

「問題又來了，照妳的說法，魔神仔是趁妳睡午覺的時候，溜進屋裡把我帶走，連門窗都鎖著。既然如此，妳沒有半點過錯，幹嘛愧疚成那樣？妳也沒有看到魔神仔，更沒必要害怕。我在過來的路上想了一下，答案很簡單，妳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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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只要有我牽著妳，妳就不會迷路了。」方啟揚直視著她，「文子。」
　　
文洛纓大驚：他想起來了！
　　
看到筷子的那瞬間，方啟揚腦子裡所有空缺的記憶，還有一直被封印的感情全都像山洪一般湧出，填滿了每個空洞。
　　
工作梯上的學姐、巧克力社的小氣學姐、還有麥當勞裡戴墨鏡的怪學姐，全都是夢中的女孩。他最愛的女孩。
　　
「那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文子！」文洛纓直覺冒出這句話。
　　
方啟揚苦笑著搖頭。
　　
「堂堂的學霸居然只能想出這麼爛的謊話，我真是太遺憾了。妳是巧克力吃太多了嗎？」
　　
的確，居然說出這種只要到同學會上一問馬上拆穿的謊話，文洛纓對自己也很失望。
　　
「去你的！反正你快放手，你……你一定要忘掉我，否則就糟了！」
　　
「我已經放手太多次了，這次絕對不放。我爸爸是妳救活的，對吧？妳用神明給的願望救了他。如果我忘了妳，那還算人嗎？」
　　
「不算人也沒關係，我們再不分開，衰神又要來了！」
　　
工作量又增加，小丘會暴怒的！
　　
「還好吧？最近幾次的楣運，我都覺得其實很幸運，有得親又有得抱……」
　　
「你給我去死！」文洛纓紅著眼睛大叫：「又想害家人受傷生病嗎？後果你擔當得起嗎？」
　　
方啟揚笑了笑，朝她走近一步。文洛纓直到現在才注意到，他比高中的時候又高了幾公分，眼神也更沈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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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周醫生還勸妳父母，帶妳去看兒童精神科醫生，妳爸爸死都不肯，說什麼瘋子才去看精神科，這也太沒常識了。我家周醫生一提起來就搖頭，說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小女孩，可能一輩子都是啞巴。沒想到妳失蹤個一個禮拜，居然自己治好了……啊！」

她一臉尷尬，「妳應該不想提那件事吧？」

「媽，妳說什麼？虹翼曾經失蹤一個禮拜？怎麼回事？」周峻華追問。

「哎呀不要提啦，人家的傷心事……」

「山上……」虹翼喃喃地說：「在山上失蹤……」

「呃，對。妳還記得？」看虹翼搖頭，她繼續說：「好像是家人都出去了，妳堂姑負責照顧妳，可是她不小心睡著，醒來就發現妳不見了，可是家門跟窗戶明明鎖著。那時大家整整找了一個星期，也有人去山上找卻找不到。結果快要放棄搜救的時候，有人發現妳一個人在土地公廟附近走來走去，鞋子上都是泥，身上卻沒有傷，衣服也不算太髒，而且妳居然會開口說話。」

等等，故事的開頭不太一樣。她聽到的版本是小女孩被青少年情侶帶去山上，結果被魔神仔牽走。

周峻華也覺得有異。

「那為什麼說她是在山上失蹤？」

「因為土地公廟是登山步道的入口啊，而且妳家那時也在山腳下，搜救隊一開始就猜妳是自己溜出家門跑上山。不過門鎖著這點就很奇怪，所以，就有不少人猜妳是……被魔神仔牽走。」

周峻華震驚無比。「那麼誇張的新聞，為什麼報紙上都沒寫？」

之前虹翼也曾拜託他幫忙打聽「龍眼」的消息，他試著上網查了相關新聞，卻什麼都沒查到。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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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過去，大學生活忙碌又愉快，但方啟揚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常常忽然失神又清醒過來，完全忘記自己之前在想什麼。心情越來越焦慮，總覺得弄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他卻不知道是什麼。
　　
有時會覺得有道悲傷的視線在跟隨他，一回頭卻什麼都沒看見。
　　
而夢裡的女孩始終沒有轉身面對他。
　　
就在他覺得快要忍受不了的時候，公告欄上的一張傳單引起他的注意。
　　
※
因為文洛纓不讓方啟揚入社又害他受傷，巧克力研究社的社員對她有些不滿。
　　
她決定如果他真要入社，她就退社，不過方啟揚從此沒有在巧研出現過。
　　
有時會在校園裡，看到他和女同學有說有笑地走過，文洛纓總是會避得遠遠地目送他離去，一面命令自己忘掉心中的嫉妒。
　　
這就是她想要的，沒有必要在意。
　　
她參加了一門很有趣的選修課：夢境研究。
　　
學生們先分組在校園裡貼公告，徵求他系的同學接受訪問，分享自己的奇怪夢境。然後大家在課堂上討論，試著分析那到底是別有深意的夢境，還是瞎掰。
　　
今天她的小組和訪談對象約在麥當勞見面，當文洛纓看到訪談對象時，她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居然又是方啟揚？真是夠了！
　　
方啟揚在座位上坐下，面對著四名心理系的學生。當他看到文洛纓的時候，只有一個念頭：
　　
這位學姐到底為什麼要在室內戴墨鏡？莫非是視障？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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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翼面無表情地按下「白宮」的電鈴，周峻華很快地開了門。

「歡迎，請進。」

走過寬廣的庭院，進入周家客廳。雖然家道中落，這客廳仍然布置得相當氣派，可以想見當年的風光。

「坐吧，我來倒茶。」

「不用了，我拿了東西就走。」虹翼毫不客氣地婉拒他的招待。

周峻華說服母親把長年收集的食譜送給湘玲，卻指定要虹翼去拿。

虹翼實在不想離開噹噹身邊，拗不過湘玲的死求活求，只好勉強出馬。她不願意在周家多留，只想快點拿到食譜，快點回去陪噹噹。

周峻華早料到她會這樣回答，輕歎一聲。

「那妳等一下。」

他轉身開始在客廳的書架上搜尋。

「嗯，『南國美食100種』、『創意料理』，啊，這裡還有一本『零失敗料理』。我媽真的很奇怪，一看到食譜就要買，但是每次煮來煮去都是同樣幾道菜，那到底為什麼要買食譜？」

他慢條斯理地把食譜一本一本拿下來。

「對了，妳聽說許醫生失蹤的事了嗎？他好像開車把水缸裡的人帶走了，警方正準備通緝他。我猜他是害怕會被送去坐牢，到時就沒人看守水缸裡的魔神仔。可是魔神仔一定要浸在毒液裡，否則會醒來不是嗎？我看他八成是帶著她一起自殺了。」他歎了口氣，「好可怕。前途無量的醫生卻走上絕路。」

虹翼沒有回答，她根本不在乎。

周峻華把食譜往桌上一放。

「妳應該知道吧？我根本不是找妳來拿書的，我是想勸妳別再整天關在家裡，應該多出來走走。」

虹翼起身，「我今天已經出來了，也走了很多步，現在要回家了。」

她伸手要拿書，周峻華卻把書按住，眼鏡後的雙眼銳利地看著她。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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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被問到為什麼讀心理系的時候，文洛纓是這麼回答的。

「有人告訴我，人類的自由意志只不過是一堆化學物質在腦子跑來跑去，這我絕對不承認。所以要好好研究人類的意志，狠狠打她的臉。」

但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腦子裡的化學物質實在太厲害了。

她的意志告訴她要堅強，不能動搖，但她每隔十分鐘就湧起去數學系找方啟揚的衝動，幾乎無法克制，拳頭都握得快出血了。

她擦掉臉上的眼淚。這一年多來她常常因為思念方啟揚而落淚，也曾痛苦得想要改變主意，叫小丘把她的記憶也拿走，不過總是及時打消念頭。

況且當年許願的那個號碼早就撥不通了。

此時她的眼淚除了悲傷以外，還加入了驚恐。

為什麼方啟揚會好死不死考上她的學校？衰神都不管的嗎？不是要盡全力阻止她跟方啟揚見面嗎？這個辦事不力的傢伙！

從那之後小丘就沒在她面前現身過了，所以她沒辦法當面抗議。

但是她很確定，一旦她又跟方啟揚聯繫，小丘一定會讓他們兩個死得很難看，而且這次她沒有任何籌碼可以救他們兩個。

她深吸幾口氣，試著平靜下來。

要堅強，文洛纓，要堅強。

學校很大，只要努力避開方啟揚就行了。如果避不開，就休學吧。

她立下誓言，為了保護方啟揚，不惜一切代價。

※

今天是社團聯展，方啟揚在各攤位間逛來逛去，享受學長姐們熱情的招呼。

他最喜歡烹飪類社團，每一攤都有好料可以試吃。

「巧克力研究社有巧克力試吃哦！」

聽到這聲音，方啟揚莫名地心裡一震，只見一個女孩站在巧克力研究社攤位前發試吃品，而當她背向他的時候，他更覺得腦袋上被打了一棍。

是他夢裡的背影！


全文：
https://www.popo.tw/notes/8529796

那個女孩總是在前方走著，腳步輕盈，身姿優雅，俏麗的短髮隨風飄揚，露出纖細的頸項，看得他如醉如痴。
　　
他追上去，想一睹廬山真面目，卻總是追不上她。
　　
她越走越快，彷彿要飛向遠方。他加緊腳步，生怕永遠失去她。
　　
等我……
　　
等我……
　　
使出全力往前跑，卻連她的衣袖都拉不到。
　　
這樣也配稱為「運動全能」嗎？
　　
女孩身上掉下一個東西，他上前撿起，卻是一雙塗成七彩的筷子。
　　
用這東西吃飯，舌頭會變彩色吧？
　　
一抬頭，女孩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嗶嗶嗶！」
　　
他睜開眼睛，聽到床邊的鬧鐘在響，歎了口氣。
　　
又是這個夢。
　　
好像是父親病倒以後開始的，每隔幾天就會做這個怪夢。每次醒來後，心情都很低落。
　　
這也難怪。對一個男人來說，還有比「追女生永遠追不上」更慘的夢嗎？
　　
他起身梳洗，今天早上八點要上課，動作得快一點。
　　
因為父親的病需要看護，他休學在家照顧，讓母親去工作，所以晚了一年，經過一番水深火熱的苦讀才考上大學。
　　
下課後他去圖書館找書，畢竟才剛入學，對校園還不太熟，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誒……記得是在心理系附近，怎麼找不到了……」
　　
他在心理系館旁邊轉了好幾圈，就是看不到長得像圖書館的建築物，只好去心理系找人問。
　　
一進系館，迎面看到一架工作梯，一個女生站在工作梯頂端，正忙著把「心理週」的活動布條繫在大樑上。
　　
看到那背影，方啟揚的心臟立刻狂跳起來。
　　
全文:
https://www.popo.tw/notes/8526385

不管再怎麼呼喚，或是拉琴給他聽，用曼陀羅葉煮汁給他喝，都沒有效果。
　　
「師父，你真的沒辦法治好世子嗎？」何睿哲問。
　　
奇冉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噹噹，疲倦地搖頭。他中的毒已經解了，但是第二次被許瑞光撂倒的精神創傷，再加上噹噹的狀況，讓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我本來想進入他的荼界調查病因，但他的荼界不曉得為什麼，整個扭成一團，我進不去。」
　　
他抓抓頭髮，「這傢伙為什麼毛病特別多啊？」
　　
噹噹的身體原本就出了問題，這回又被赤芒精神攻擊，終於惡化到無法治療的狀況。
　　
現在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虹翼原本以為被親生父母拋棄已經夠絕望了，直到現在，她才真正了解「絕望」的滋味。
　　
不管再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掏心裂肺的哭喊也得不到回應。做什麼都沒有意義，對一切都沒有感覺，眼中的世界只有一片荒蕪和死寂。
　　
她就跟之前一樣，天天關在家裡當廢宅。只是這回更徹底，電視跟遊戲完全被打入冷宮。她現在只想著一件事：守在噹噹身邊，哪裡也不去，什麼事都不管。
　　
前兩天社會局派人來了，想為她安排新的監護人，奇冉只不過看了他們一眼，兩人就乖乖回去了。
　　
不止是社會局，虹翼覺得就連姑姑、奇冉，還有動不動跑來探病的周峻華和何睿哲，所有擋在她和噹噹中間的人都有點煩。
　　
她找不到理由趕他們走，所以也不太搭理他們，任由他們自由來去。
　　
電鈴響了，又來了兩個煩人的人。
　　
阿倩一手牽著小南瓜，一手拎著水果，誠惶誠恐地走進來，小小的套房變得更擁擠。
　　
「抱歉打擾了，因為小南瓜說很想見噹噹。」
　　
湘玲讓她們進來，小南瓜立刻撲到床邊。
　　
「噹噹，你快起來啊！雖然我希望你永遠留下來不要走，但我不希望你永遠躺在床上啊。」她眼淚汪汪地抬頭，「是我害的嗎？因為我希望他生場大病，沒辦法離開，所以害他真的生病？」
　　
「少蠢了。」奇冉簡潔有力地說。
　　
「呃，虹翼同學。」阿倩小心地說：「上次實在很不好意思，妳專程把照片拿去我家，我卻沒有好好招待妳，還睡著了。我有點記不清楚了，那時……我有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
　　
從荼界中醒來的感覺，就像做了場惡夢，心有餘悸卻又鬆了口氣，只是不但不記得夢境，連記憶都少掉一大段。
　　
就和Yellow一樣，醒來的阿倩越想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那麼仇視虹翼。再回想自己和許瑞光策劃綁架殺人的過程，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她到底為什麼要聽許瑞光胡言亂語啊？
　　
「……我看到妳睡著，就先走了。」
　　
虹翼隨口答著，漠然瞄了阿倩一眼，發現她已經改頭換面，不再濃妝豔抹，只塗了點口紅，頭髮紥成馬尾，衣服樣式也簡單多了。
　　
阿倩鬆了口氣，開始四處張望，一臉懷念。
　　
「這裡……比我以前住的時候漂亮多了。不過，感覺很親切，好像我媽媽還留在這裡看著我。」
　　
「不是好像，她『的確』在看妳。」奇冉沒好氣地說。
　　
他的意思是，此時的小刀正浮在半空中看著她，但阿倩解讀成另一個意思。
　　
「謝謝，你真溫柔。」
　　
「啥？」奇冉有聽沒有懂，不過反正有人稱讚他，他也沒必要反對。
　　
「哇，小鬼，妳今天終於有梳頭了。」何睿哲冒出這句。
　　
小南瓜的長髮不再胡亂披散，而是紮成麻花辮，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她臉一紅，猶豫了幾秒才說：「阿姨幫我綁的。」
　　
何睿哲很驚訝，小南瓜口中那個漠不關心的阿姨，居然會幫她梳頭？
　　
阿倩的臉也紅了。
　　
「小時候我媽也會幫我紮麻花辮，所以我忍不住手癢幫南瓜綁，不然披頭散髮地不好看。」她看了一下錶。「不好意思，我們該走了，今天我先生出差回來。南瓜，回家吧，爸爸快到家了。」
　　
「我想再待一下。」
　　
「我們不是要煮飯給爸爸吃嗎？」
　　
「哦……」
　　
小南瓜有點失望，依依不捨地又看了噹噹一眼，跟著阿倩離開了。
　　
「哇，短短幾天，她真的變了個人耶，對小南瓜也溫柔多了。」周峻華有點感動。
　　
虹翼沒說話，只是看著噹噹沈睡的臉。
　　
——你看到了嗎，噹噹？小南瓜的阿姨變成好人了，這都是你的功勞。不只是阿姨，Yellow跟朱明振從你的荼界出來之後，精神都變好了。
　　
——進過你的荼界的人都醒了，為什麼你自己卻不醒？
　　
——真的是赤芒害的嗎？還是你自己不想醒過來呢？
　　
——如果你真的不想醒的話，那也沒關係哦。
　　
——因為我會在這裡陪你，永遠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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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丘一派悠閒地說：「我也沒辦法，這是工作。妳跟方啟揚每次湊在一起，就等於造出一條無形的鎖鍊把我拖出來，非要讓你們兩個嚐到相應的苦頭，鎖鍊才會放我離開。所以不是我存心害你們，是你們兩個蠢蛋沒事一直增加我的工作量，受害者是我耶！人家也想待在辦公室上網吹冷氣啊！」
　　
文洛纓說不出話來，強烈的憤怒和悲哀淹沒了她。
　　
人類生死交關的事情，在神明眼中卻是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
　　
「好啦，妳到底要不要許願？不要的話我就走了。我可是很忙的。」
　　
「等等，我要許願。」文洛纓沈著聲音說。
　　
「那就說吧。」
　　
「我的願望是，希望衰神小丘小姐永遠陪伴在我身邊，當我的保鑣，保護我的安全。」
　　
「什，什麼？這什麼願望？」
　　
看到小丘下巴驚得快要掉下來，文洛纓感到強烈的快感。
　　
「我說啦，要妳永遠跟著我。」
　　
「神經病，衰神跟在旁邊妳會倒楣一輩子的！」
　　
「沒關係呀，只要有妳陪我，我甘願。」
　　
「少扯了！」小丘怒吼，「我說過，許願的條件是不得出於惡意！」
　　
「我沒有惡意啊。我是真的很仰慕小丘小姐，希望變成像妳一樣，總是講出很有智慧的話。所以妳一定要時時跟著我，不能離開一步。而且工作是保護我，所以也不能把我弄死。這是我真心祈求的願望，妳不能拒絕。」
　　
「反正妳就是要我當妳的奴隸就是了？這樣違反第二條，不能造成他人直接的損害！」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妙，文洛纓露出得意的笑容。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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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現在是生死關頭，什麼招數都得用出來。
　　
她伸手摸到一個小板凳，立刻高高舉起。
　　
「馬上放我們走！不然我就砸破水缸，讓你女朋友出來把我們全殺光！」
　　
許瑞光聳肩。「妳要做得到就試試啊。」
　　
虹翼明白了，水缸是強化玻璃。
　　
「你說的沒錯，我是笨蛋才闖進你家。但是，你以為我會笨到沒做預防措施就跑進來嗎？」
　　
她拿起手機。
　　
「我跟姑姑約好，如果半個小時內沒有打電話報平安，她就報警說你家傳出女孩子的慘叫聲。現在已經過了……唉呀，二十七分鐘了。再過三分鐘姑姑就會報警，警車大概要花十幾分鐘來到你家門口，他們可能會想進屋檢查，進了屋看到你二樓戒備這麼森嚴，任何人都會想上來看看吧？當然到時我跟兩個魔神仔八成已經被你毁屍滅跡了，沒什麼殺傷力。但是警察杯杯看到這位睡美人，不知做何感想？當然你也可以試著發揮你的魅力，三言兩語打發他們走，看警察吃不吃這套。怎麼樣，要不要賭賭看？」
　　
許瑞光的臉扭曲了一下，拳頭握緊，彷彿隨時會失去控制，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來勒死她。
　　
這時門鈴響了，許瑞光全身一顫，卻沒有要去應門的打算。
　　
門鈴又響了，然後第三聲，第四聲。
　　
「許醫生！許瑞光醫生！你在家吧？車在車庫裡。」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我們是鳶鳴分局，有事想請教你，請開門。」
　　
警察這麼快就來了？不止許瑞光，連虹翼也暗暗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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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就把我的嘴塞住啊。」
　　
「拿什麼塞……」她瞬間領悟，「喂！你很低級耶！」
　　
「不要嗎？那我就繼續講了。方啟揚最愛文洛纓，文洛纓也最愛我，我們的愛就像北極星永遠閃亮……」
　　
為了避免三半規管爆炸，文洛纓飛快地湊上去堵住他的嘴。
　　
這個吻比上次更甜美，更深情，因為加入了重逢的滋味。
　　
兩人分開後，額頭相觸著，對彼此微笑。
　　
方啟揚暈乎乎地想著，就為了這一刻，他願意忍受所有的楣運。
　　
手機響了。
　　
接起手機之後，方啟揚才真正明白，小丘所說的「痛苦到想死」是什麼感覺。
　　
※
　　
方啟揚的父親心臟病發作，昏迷了兩天還是沒醒，這兩天他一直待在醫院沒去學校。雖然文洛纓也在同一所醫院，他卻沒有再去看她。
　　
文洛纓一點也不怪他。對於兩人未來的命運，她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她曾經偷偷跑到加護病房外，看到方太太坐在座位上哭，方啟揚默默握著母親的手，兩人的眼圈都黑得像貓熊，顯然整整兩天沒闔眼。
　　
看到這個景象，文洛纓還能不清醒嗎？
　　
第三天，方啟揚的訊息來了。
　　
「不好意思沒去看妳，最近家裡事情很多。而且我覺得不要接近妳比較好。」
　　
「你爸爸還好嗎？」她回訊息。
　　
他停了一會才回覆。
　　
「我們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了。」
　　
天哪……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是我害的。」
　　
「別傻了，妳病成那樣，怎麼可能是妳害的？」
　　
文洛纓知道他沒有打出來的話：是「我們」害的。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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