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小人兒:

才說過要告訴你文藝營的心得,結果一從文藝營回來就收到你的信,你跟我還真有默契哩!看到你說拿到紅包要買文具和家庭用具,我實在很感動。我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只要拿到錢,絕對是馬上收進自己口袋,不會想要買東西給家人,果然是天生的守財奴啊!

首先要報告一個不幸消息:我果然收錯錢了。去年顧書展的時候,我是戒慎恐懼緊張兮兮,三天下來每次結算錢都是合的。可能就因為這樣,讓我開始自滿,認為今年一定沒問題,心情非常放鬆,結果一放鬆就出問題了。第一天我就發現我沒把登記表做好,然後結帳的時候少五塊錢,怎麼也找不到,我立刻心情大壞。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少五塊錢有那麼嚴重嗎?從皮夾裏掏出來補上不就得了?嚴格說來,五塊錢本身沒有什麼,但是根據我當年在銀行坐櫃檯的經驗,如果一開始就缺錢,表示到最後會少更多。此外,錢跟帳目不合就表示我收錢找錢的過程中出了差錯,可能是粗心大意,或是精神不集中,總之,就算只少一塊錢,也代表我個人的失敗。重要的是,我一直自認很仔細,完全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裏出錯。

說穿了,我最無法忍受的就是:明明很努力卻無緣無故失敗,不,不是無緣無故,只是找不出原因。既然找不出原因,又該怎麼改進?怎麼預防呢?這個世界無法控制的事已經夠多了,我卻連我自己的手跟腦都控制不了。

回想那段每天都對自己失望的日子,真的不能不搖頭:原來我還是沒多少長進啊!

第二天,我的預感成真,短少的錢變成十五塊。陪我顧攤位的朋友也幫我驗算了,怎麼算都不對。第三天更慘,一算之下居然變缺一百多塊,我的腦袋差點當場炸掉。不止這樣,我還點錯書,某位老師的書只有五本,因為我本來的登記表上寫二十本,我居然就心不在焉地在「20」這欄打勾,然後花了將近一小時為消失的十五本書心煩。雖然老師一直安慰我,要我放鬆,不要緊張,缺了錢大家一起分擔就是,我卻無法釋懷。

正當我為了帳目焦頭爛額的時候,更可怕的事發生了,某一本書明明應該剩下十六本,我卻怎麼算都只有十五本。大驚之餘,我決定徹查所有的書,一查之下,另一位老師的書也少一本,真是妙極了!

那時我只有一個念頭:立刻停止賣書,開始總清算,就算找不到書跟錢,至少可以防止傷害擴大。問題是,書展向來是賣到文藝營結束為止,那時還有最後一堂座談會,我也是座談會的一員。不能停止書展,我也不能不上台。

我當然是上台了,老實說覺得自己講得很沒條理,幸好座談的另外兩個朋友談笑風生,沒讓我有機會做蠢事。下了台繼續查帳,赫然發現一件事:之前短少的那本書,在展示桌上有四本,桌下有十一本,賣出一本,加起來明明就是十六,我居然算成十五。也就是說,二件丟書事件,其中一件是我的幻覺。很白痴吧?

找到了一本〈不是找到,根本沒丟Orz〉,那另一本怎麼辦呢?那就更奇妙了。一位高中男生走過來,非常大方地把我找得半死的書放在展示桌上。問他怎麼回事,他輕鬆愉快地回答:「哦,我剛才借的。」

至於是什麼時候借的呢?一個小時前。真是太帥了。

擺在展示桌上賣的書可以這樣「借」嗎?還一借一小時?別的不說,不聲不響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拿走,這根本不叫借,叫做偷!

之前我在找不到書的時候,我朋友提議總幹事,請他向所有學員宣布,書展的書是要錢的,請不要隨便拿走。總幹事聳肩說:「這種事應該每個人都知道吧?」結果呢?還真有人不知道哩。

不,他絕對不是不知道,是不在乎,只顧自己的方便,不尊重做人做事的規則。我真的很後悔沒當場指著他破口大罵。

最後結算下來,總共少了30元,也就是現金缺口擴大六倍。但是這時我並不像先前這麼焦慮,只覺得虛脫。為了三十塊,我弄死了多少腦細胞跟肝細胞?沒錯,這不是金額的問題,是對於我的能力、自尊和自信的考驗,還有對於無法控制情況的焦躁。然而,值得嗎?

基本上,老師之前就再三安慰我,錢不合沒關係,大家可以一起分擔,只是我自己面子掛不住。但是這個面子真的很重要嗎?我不是個好店員,我收帳能力不佳,那又怎麼樣?不要說是三十元,就算短少三千塊,我心甘情願賠償,有傷害到誰嗎?況且不管再怎麼煩惱自責,錢都不會再回來了。這樣不又是跟我爸爸一樣,動不動為不值得的事傷害自己嗎?

一連串的事件給我幾個啟示:第一、遇到緊急狀況的時候切忌慌亂,先冷靜下來把情況弄清楚。其實這話我對自己說過好幾次了,卻還是常常再犯。第二、雖然很難,還是要對自己保持信心。我就是因為內心深處太相信自己一定會出錯,居然還自己幻想災難出來折磨自己。第三、就算遇到麻煩,也不要指望地球為我停止轉動,不可能的。該盡的責任,該完成的工作還是要做。第四、要對朋友的幫助心懷感激。第五、遇到自私厚臉皮的人,沒有必要對他客氣。第六、精神一定要集中,不能粗心大意。我白耗了多少青春在找東西上啊!

最重要的一點:問問自己到底有沒有盡力,如果已經盡力了還是失敗,就大大方方地承認它,好好善後,然後把它在腦子裏歸檔,而不是變成心口的一根刺。

之前明明下了決心,不要跟老爸一樣,然而立志很容易,實行卻很難,我以後還得多多提醒自己才行。

這個文藝營已經辦了四屆了,每一屆在開訓和結訓的時候,老師都會播放很多熱血勵志的影片鼓勵大家,要勇於面對挫折和困難,努力實現夢想。我很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來參加這個文藝營,在這裏得到追求夢想的勇氣。在這之前,如果你遇到了無法克服的挫折,而開始討厭自己的時候,就想想我這段經驗吧。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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