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這是家母幼年時的故事。

光復初年，外婆家位於大街上，一棟狹長的平房裏。那是個三代同堂的大家庭，最年輕的一代是三個還沒上小學的小朋友，正是我媽媽，和舅舅阿姨。

那個年代民生凋蔽，許多人無以為生，淪為乞丐。而外婆家的大家長──外曾祖母是位熱心助人的女性，對這些苦命人總是慷慨解囊，因此家裏天天有乞丐上門。外曾祖母不但自己樂善好施，也規定三個孫兒女，碰到乞丐一定要捐錢。

當年，三個小孩子一天可以拿到一個二毛錢硬幣當零用錢。外曾祖母的這條規定，對舅舅和阿姨算不了什麼，因為他們總是一拿到錢，就用最快速度拿去買零食花光光；但是我媽媽就苦了，因為她不愛吃零食，那時代也沒有玩具可買，錢拿在手上還沒想到怎麼花，乞討的人就來了，只得眼巴巴地把錢交出去，一次也沒用到。當了許久的過路財神，母親大人越來越鬱悶。

有一回，又來了位太太上門乞討，媽媽此時已經忍無可忍，心生一計。趁著四周大人沒注意，她偷偷靠近那位太太耳邊，輕聲說出她天縱英明、獨一無二的解決方案：

「妳唔倘找無〈妳可以找錢嗎〉？」

那位太太一口答應，「有哦，有哦。」

於是我家娘親拿著找來的一毛錢，飛也似地跑出去買零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