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說到成人跟未成年兒童發生關係的狀況，常會引來一種辯論：如果雙方是真心相愛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成人要單方面判定兒童不能決定自己想要什麼？兒童也有性慾啊。我以前也為這個問題困惑很久，直到讀了大衛哈洛維的劇本《黑鳥》，我打從心裏相信，就是不可以。

男主角雷在四十出頭的時候，因涉嫌誘姦十二歲的鄔娜被捕，多年之後，落魄潦倒的雷跟鄔娜重逢，兩人唇槍舌劍，彼此指責又彼此哀憐，愛恨情仇怎麼也理不清楚。

嚴格說來，我可以接受忘年之戀，近來流行的老夫娶嫩妻也是財產重分配的好方法〈老頭掛了，嫩妻繼承財產另嫁他人，皆大歡喜〉，沒有理由反對，但這跟性侵兒童是兩回事。

如果是真的愛對方，為什麼不能等到對方長到法定年齡再出手？

有人說：「喜歡一個人就要抓住當下，為什麼要等？」為什麼要等？很簡單，兒童最大的資產，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唯一勝過成人的資產，是他們的時間，青春。

時間是兒童的朋友，他們被容許犯錯的範圍比成人大很多，大部分的錯也都有挽回糾正的餘地。他們可以在犯錯中成長，這是兒童的特權。

一旦成人為了自己的私慾，剝奪這種特權，做出讓孩子再也無法回頭的事，這就是不可原諒的大罪。

雷再三強調，當年的鄔娜很強悍，很早熟，不是一般的無知兒童。正如鄔娜所說，當年的她只是厭惡被父母當小孩唬弄，努力耍帥裝成熟，這正是她幼稚不懂事的證明，雷居然以此為託詞，想轉嫁他自己佔小孩便宜的責任，只差沒指著鄔娜鼻子說「是妳先勾引我的」。這種人除了「下流」還有什麼好說？

戀愛的時候，雙方都要承擔相對的責任，但一個成人怎麼可以要求小孩承擔她擔不起的責任？

鄔娜受不了父母的囉嗦，急著想轉大人，雷是唯一會認真聽她說話的成人，讓她覺得自己深受重視，因而對雷迷戀不已，那只是一種移情作用，想在父母之外尋找崇拜的對象。事實是，再過個兩年，當她的身體開始發育，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無論到時她是變成中二叛逆蘿莉還是甜心少女，她都會發現雷只是個面臨嚴重中年危機，事業愛情都不順利的糟老頭而已，那時她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這也就是雷不肯等鄔娜長大的理由。他在成年女人身上討不到甜頭，只有在純真無知，連少女都還算不上的女童眼裏的崇拜愛慕，可以讓他忘記自己是個大魯蛇。要是再等兩年，他就沒得吃了。

那麼，如果雷是個事業有成，英俊瀟灑的中年帥哥，是否就可以肆無忌憚吃蘿莉？很遺憾，青春無價，再多的錢跟再帥的臉蛋都不能奪走。況且如果條件真的那麼好，等個幾年又有何妨？之前不丹王子不是也相中個七歲小女孩，跟她約定如果她成年後，雙方感情不變就結婚，十幾年後果然娶回平民皇后，造成一段佳話嗎？

喜歡蘿莉本身不是罪，願意等就是浪漫的愛情故事，不肯等就是變態，非常簡單。

我知道，兒童也有性慾，但有性慾不表示成人就可以趁機佔便宜。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就動不動被性慾搞得七葷八素了，十二歲的女孩對這東西一定是充滿困惑，甚至害怕，根本應付不來。至少鄔娜應付不來。

當她回憶跟雷作愛的過程，「我看到你很快樂，想到是我讓你那麼快樂，我也因此快樂。」她其實沒有享受到身體的愉悅，也不知該如何滿足她的性慾，只是把自己的身體當作取悅情人的工具。這也造成她日後私生活混亂，感情也一團糟。

雷一直自認跟一般人認知的變態不一樣，的確，他不是CSI裏那些虐殺兒童的戀童癖，他沒有殺鄔娜。但是當成年的鄔娜主動求歡，他卻退縮了，逼得鄔娜問他，「我太老了嗎？」拜託，鄔娜才二十七歲耶！只對小女孩硬得起來的男人，不是變態是什麼？

劇本裏也帶出另一個殘忍的現象：事發之後，眾人的反應為鄔娜造成的二度傷害。社工人員的粗暴，父母的歇斯底里跟懲罰，路人的閒言閒語跟異樣眼光。這群人裏面，到底有哪一個是真心為鄔娜著想的？父母還算關心她，但是他們似乎更在乎自己受到的羞辱。

也許不能太苛責她的父母，他們也只是普通人。只是普通人往往因為太普通，不夠堅強，最後放任自己變成惡人。

如果鄔娜的父母好好處理善後，如果其他人有品一點不要傷害鄔娜，鄔娜的人生是否就不會被毁？我相信她的狀況會好很多，她可以慢慢擺脫陰影重拾生活，但不表示雷可以脫罪。因為雷的慾望，鄔娜本該用來慢慢探索自己的身體和心理，準備迎接青春期的寶貴時間被永遠剝奪了。

打從一開始，雷圖的就是鄔娜的天真無知無害，但這種狀況是不會永久持續的。等鄔娜年齡漸長，失去她的天真，她會是什麼下場？她要怎麼擺脫被糟蹋玩弄的羞辱？

看到劇本最後，雷又跟另一個十二歲小女孩關係曖昧，真不是普通噁心。反正他就是個只會哄小孩，對方再大一點他就沒轍的魯蛇。我試著想像鄔娜看到這一幕的感覺，大概只能用「自己的青春全被丟到水溝裏」來形容，沒有比這更不值得的事了。

說來說去，光源氏的時代早就已經過去了。敬告各位愛吃蘿莉的男士們，不管你是高富帥還是宅男魯蛇，要是沒本事穿越時空，就把自己下半身管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