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陽聖晏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一見到奈亞提，本就蒼白的臉更慘白了。

「你……你來做什麼？獨孤……獨孤沒有來嗎？」

「他如果會來，就不是獨孤巖了。我今天是來謝謝你，謝謝你救了他。」奈亞提說。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無法形容，當他看到蘇克雷朝獨孤巖開槍的那一刻，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他更加無法想像，如果獨孤巖被一槍打死，自己會怎麼樣。

幸好獨孤巖沒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救我自己愛的人，不關你的事，也不用你道謝！」陽聖晏氣呼呼地說。

奈亞提點頭，「說的也是。」

「你……你到底是誰？樹林裡的是什麼人？為什麼……為什麼要殺獨孤？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對吧？你到底想做什麼？」

奈亞提想了一下，決定老實說。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想要解剖他的。」

「什麼？」陽聖晏的眼睛幾乎要滾出眼眶。

看著那驚恐的表情，奈亞提苦笑。

這才是正常的地球人看到外星人應有的反應，獨孤巖實在太奇葩了。

「不過我現在已經沒這個想法了，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你把獨孤耍得團團轉，然後勾結一群怪人加害他，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嗚！」陽聖晏激動得扯動傷口，痛得齜牙裂嘴。「你要是真的還有良心的話，就離開他吧！你又不愛他！」

最後幾個字激怒了奈亞提，他直覺地想反駁，腦筋一轉，講了不同的話。

「那不是更好嗎？根據你的說法，這樣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待在他身邊，永遠不用擔心被他拋棄了。」

「你……你這人真是……」陽聖晏坐直了身體，氣急敗壞地說：「獨孤巖不該屬於任何人！他應該永遠站在高處被眾人仰望，沒有人可以得到他，更不該是你這種人得到他！」

奈亞提恍然大悟。

「你想說的是『不該是我以外的人得到他』吧？打從一開始，你就一直對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為的就是哄我離開獨孤。你自己得不到獨孤，就見不得別人留在他身邊。太低級了吧？根據電視劇裡的說法，這就叫做『心機婊』哦。」

陽聖晏慘白的臉變得通紅。

「那又怎麼樣？不管獨孤怎麼羞辱我冷落我，我都會一直愛著他！我只想默默地看著他，希望他不要被別人搶去，這點要求過分嗎？而且我也沒騙你，一旦你真的被他征服，下場就是跟我一樣！」

奈亞提感到一陣羞愧。他居然還為了這個人講的鬼話產生動搖，真是太沒出息了。

不，是因為他心裡本來就有陰影，才會被輕易挑撥。

然而現在陰影已經變淡，他看得更清楚了。

愛上一個人，確實會讓自己變得卑微可憐，但是他並不是自己一個人。

獨孤巖一直在他身邊，他們一起經過的那些事情，度過的時光，都是有意義的。

所以他不該輸給陽聖晏，更不該輸給自己心裡的恐懼。

他忽然覺得好輕鬆，胸口的烏雲一掃而空，講話也流利多了。

「誰跟你一樣？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據說你也曾經是個有為青年，跟獨孤志趣相投，還分享宇宙旅行的夢想。但你現在沒有夢想沒有志向，滿腦子只想黏著獨孤。這才是獨孤跟你絕交的理由，因為你太無聊了，獨孤最討厭無聊的人。你才沒有被他征服，因為他根本不屑征服你。」

「你，你，你……」陽聖晏兩眼通紅，咬牙切齒，卻說不出話來，只能拿起枕頭丟他，被奈亞提輕鬆閃過。「滾出去！」

「沒問題。在走之前我鄭重聲明，一開始是我綁架他，他是我的俘虜。要放開他還是拴著他，都是我的權利，你沒有資格說話。從現在開始，不准你再纏著獨孤，否則你的下場會比今天還慘。」

說完，奈亞提像一個真正的戰士，抬頭挺胸走出醫院。

※

回到宅邸，直昇機已經回到停機坪，被挖得滿目瘡痍的地面也完全恢復原狀，奇怪的是所有傭人都不見了，傭兵也不見蹤影。只有獨孤巖坐在大客廳裡，悠哉地喝著紅酒。

「其他人哪去了？」奈亞提問。

「傭兵去待命，沒有戰鬥力的人放假回家免得扯後腿。雖說這裡不是主戰場，還是要疏散一下，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獨孤巖說：「合意的傭人可是很難找的。」

奈亞提心想，他應該是用自己的方法在保護身邊的人吧？獨孤巖並不是個不懂珍惜的人，雖然態度讓人很火大。

「你呢？你去哪了？」

「我去醫院，威脅一個受重傷差點死掉的人。」

獨孤巖噗哧一笑。「夠缺德， 我喜歡。」他起身，「走吧。」

「去哪？」

「我說了，這裡不是主戰場。現在主角該正式登場了。」

直昇機的目的地是——琥珀山莊。

不過現在山莊裡一顆琥珀也沒有，顯然是全被拿去做武器了。

山莊跟宅邸一樣，傭人全部避難，只有手持武器的傭兵重重守衛。

「這裡是主戰場？你怎麼知道阿薩托軍會來這裡？」

「因為我下了戰書啊。」

「什麼戰書？」奈亞提有種不妙的感覺。

「我破解了你的工作站，追蹤到亞弗的臨時基地的位置，然後派無人機朝基地丟了顆大炸彈。」

「什麼？」奈亞提不禁提高了聲音。

「緊張什麼，有防護罩不是嗎？」

沒錯，阿薩托軍的據點都會張開防護罩，外力無法突破。

「不過呢，他們應該已經截到了從這裡傳到無人機的訊號，馬上就要衝過來了。我們換個視野好的地方，好好期待吧！」

奈亞提跟著獨孤巖，從書架後的隱藏電梯進入了神秘的高塔。

電梯來到頂樓，是一間挑高寬闊的研究室，四處都是螢幕和儀器。雖然不像奈亞提的工作站那麼先進，以地球的水準已經是頂級的，更何況有好幾面螢幕是直接從工作站裡拿來的。

研究室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台，台上有一個巨大的錐狀物，高度約兩層樓，從頭到腳蓋著黑布，完全看不出是什麼。

「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奈亞提問。

獨孤巖笑而不答。

研究室的兩面牆忽然左右分開，露出一扇巨大的窗戶。從窗口可以看到整座山谷，所以他們清楚地看到樹木間亮起一道道閃光，將穿著戰鬥服的阿薩托戰士傳送過來。

可能是基地被炸太生氣，阿薩託人這回傾巢而出，滿山遍野湧向山莊。

然而走到離山莊還有幾百公尺的地方，他們卻一個個被炸飛倒地。

就像宅邸一樣，這裡的地下埋了地雷，裡面放了加入琥珀粉末的火藥。

就在這時，山莊裡的傭兵們正式開火。他們的槍由阿薩托光槍仿造而來，每把槍都鑲入魔鬼礦場的琥珀，殺傷力驚人，倒下的外星人越來越多。
上空盤旋的幾架無人機也不斷投下琥珀炸彈，阿薩托軍的隊型頓時大亂。

然而阿薩託人也不是紙糊的，他們的還擊很快就把山莊外牆打得千瘡百孔，傭兵同樣死傷慘重。

很快地，無人機也被打下來了。

「不太行呢，」獨孤巖說：「他們人太多了。」

「這種事你一開始就該知道了吧！」奈亞提氣得差點頭頂噴血。

然而獨孤巖仍然平靜地笑著，就像當初他被奈亞提抓去解剖的時候一樣。

奈亞提有種感覺：這次他大概也會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