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第二天中午,他打電話給阿愷。

 

「妳還好吧?抱歉昨晚放妳鴿子。」

 

阿愷的聲音仍然一樣活潑。「我好得很哩。那你怎麼樣?恩綾發生什麼事了?」

 

「她跟新男朋友吵架,心情很差。我陪她到天亮,整晚聽她訴苦。然後新男友打來停戰,她馬上就衝出去會情郎了。」

 

「啊……真是辛苦你了。」

 

聽到她那小心翼翼的語氣,逸孺輕笑一聲,心情卻筆直下沈。

 

原本有話直說的阿愷,在他面前卻變得緊張兮兮,生怕不小心說錯話,全都是因為他上次亂發脾氣。

 

陳逸孺,你真是有夠沒度量!

 

「不用擔心我,我很好,不好的是恩綾。她那個新男朋友家庭環境有點複雜,經濟狀況也不是很好,所以恩綾的爸媽反對他們交往。偏偏那男的心高氣傲,完全不肯放低身段討好長輩,害恩綾變成夾心餅乾兩面不是人。真是太為難她了,她從小嬌生慣養,現在卻受這麼多委屈。」

 

想起恩綾哭倒在懷裏的景象,他心痛得不得了。當初他把恩綾捧在手上,千方百計討她歡心,現在這個男人卻這樣對待她!

 

「是,是嗎……」阿愷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沙啞,可能是昨晚喝多了。「所以你要勸她跟男朋友分手?」

 

「阿愷,妳還是這麼天真啊。我怎麼可能做這種缺德又不討好的事?好不容易才跟她恢復邦交,要是做這種事不是又要被唾棄了嗎?我只要常常留在她身邊陪伴她,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安慰她就夠了。這是我欠她的。」

 

如果他不要為朋友頂罪,連帶影響恩綾的名譽,恩綾就不會跟他分手,也不會跟這個配不上她的男人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求能減輕她的痛苦。

 

耳邊沈默了很久,久到他幾乎以為阿愷掛了電話。「喂?阿愷?」

 

「你確定嗎?明明那麼喜歡她,卻得眼睜睜看著她跟別人在一起,你可能會很辛苦哦。」仍然是小心翼翼,生怕傷害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懇求。「你真的,打從心裏確定嗎?」

 

他斬釘截鐵地說:「我當然確定。看著她跟別人在一起,總比看不見她來得好。」

 

等話說出口他才想到,跟一個昨晚差點跟他接吻的女孩說這話不好吧?

 

他頓時尷尬得說不出話來,線路另一頭的阿愷也沈默著。

 

「呃,阿愷……」

 

「那很好啊!」耳邊響起她開朗活潑的聲音,「你就好好加油吧,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跳大腿舞幫你打氣哦!」

 

「不……不用了……我怕精神受創……」

 

「你很不給面子欸!」

 

談話在嘻笑中結束,逸孺也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昨天晚會的事情只是酒精作崇,不能算數。阿愷並不在意,一切都不要緊,一切都會好轉的。

 

幾個星期之後,他才咬牙切齒地明白,天真過頭的人不是阿愷,是他自己。

 

 

那天下午,阿愷來到數學系館找逸孺,遞給他一個陳舊的香水瓶,裏面的香水只剩一兩滴。

 

「你不是說要找比較稀奇的香水瓶送恩綾當生日禮物?這是我媽媽的,據說已經停產了,應該夠稀奇吧?」

 

恩綾有個嗜好,喜歡收集造型美麗的香水空瓶。只是當下流行的各式香水她都有了,很難找到讓她看得上眼的瓶子。

 

逸孺又驚又喜,「太讚了!替我謝謝妳媽。」他忽然想到,「等等,妳昨天專程坐夜車回家拿這個?快要期末考了耶!」

 

他昨天才向阿愷提到生日禮物的事,今天她居然就弄到瓶子給他,只有一個方法可以如此神速。

 

阿愷一臉不在意,「等到考完試就來不及了吧?既然你下禮拜一就要送了,早點給你比較好。你總要包裝一下咩。」

 

逸孺覺得胸口瞬間被塞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他發現,阿愷的手上多了幾道細長的傷痕。

 

「妳的手怎麼了?」

 

「這個?跌倒擦傷。」

 

「不要裝肖維,擦傷才不是長這樣。說實話!」

 

阿愷翻了個白眼,「我媽本來已經把瓶子丟回收了,我只好去我家玻璃回收箱找,結果被碎玻璃割傷。這沒什麼啦,小傷而已。」

 

逸孺的雙手微微發抖,心裏有些東西也在顫動。

 

為什麼她要做到這種地步?就為了恩綾的生日禮物?不可能!

 

阿愷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拜託你不要感動成這樣好嗎?我這人最雞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語氣很輕鬆,但是逸孺清楚地看見她眼下的黑圈。還有,不知何時開始,她的臉頰變得消瘦,眼裏總是藏著陰影,笑容也很短促,像夜裏的煙火一閃即逝。

 

耶誕晚會的狀況再度浮現腦海,卻清晰了百倍。當時阿愷望著他的眼神,迷濛的雙眼,微紅的臉頰,還有當他們靠近時,她忽然變得急促的呼吸……

 

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

 

居然還以為阿愷不在乎,真是笨死了,她怎麼可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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