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如果妳現在還這麼不了解我，那我跟妳真的沒什麼好說了。」他咬著牙說。

「哦，難不成你殺阿方索還是為我好嗎？」

「妳自己說妳對他厭倦了。」

「我沒說我想要他死！」

切薩雷深深吸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正視著妹妹，眼睛像兩池清澈的湖水。

「那妳到底想怎麼樣？希望阿方索沒死？如果他活著，你們就能幸福快樂過日子嗎？」

「……」

露克蕾莎無言以對。

她到底想怎樣？留在婚姻裏敷衍阿方索，盡一下夫妻的義務，有空再去找哥哥打發時間嗎？乍看之下是合理的作法，事實上根本行不通。

在阿方索死前那段日子，情況已經糟到極點了。

沒有人能改變阿方索的自暴自棄與墮落，他們兩個就像被鍊條拴著一起往下沈的屍體，一天天地腐爛下去，連帶著把切薩雷一起困住。

切薩雷不喜歡被困住。當情況陷入僵局時，他會殺出一條血路。

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他總是挺身而出，去完成非做不可的事，即便會弄髒自己的手。

「就當我腦筋不好吧。我實在想不出留他活命，又能讓妳幸福的方式。如果妳有辦法的話就盡管說，我馬上辭去教皇軍掌旗官的職位向妳賠罪。我說到做到，這妳總該相信吧？」

他把他奮鬥了一輩子才得到的職位押上，賭得非常大。因為他知道自己必贏，露克蕾莎也知道。

這筆爛帳老早就到了作了斷的時候。他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了法國才出手，又有什麼差別？

「我真的破壞了妳的幸福嗎？妹妹？」他又問了。

沒有。一次也沒有。

切薩雷絕對不會破壞她喜歡的、重視的東西。只要是她在乎的東西，他也會一樣珍惜。

她愛保羅，切薩雷就盡心盡力為她安排跟保羅和孩子最後一次團聚。

事實上，她相信如果自己哭著哀求，切薩雷甚至會幫她跟保羅私奔，即便會讓他自己心碎。不過她絕不會做這種傻事。

她在眾多求婚者之中選擇了阿方索，切薩雷就辦了訂婚儀式，親手把她交到阿方索手上，毫無怨言。

如果她跟阿方索過得很幸福，切薩雷是不是真的會放阿方索一馬？

她不知道，只知道她跟阿方索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幸福。除非她可以更愛他一點，就算只有當初愛保羅的一半。但是她做不到。

她心中所愛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

「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事情處理得很糟，害妳還得背負他的死。我不該讓妳碰到那種事，對不起。」

正如他所說，阿方索實在死得太蠢了。

她看到整個過程，聽到丈夫的哀嚎，沾了滿身鮮血，想盡辦法救他卻無能為力，最後不得不親手用毒藥結束他的痛苦。

露克蕾莎看著自己的雙手。

如果事情如切薩雷計劃得那樣乾淨俐落，阿方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斷氣，放在板子上安安靜靜抬回家來，她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她只是不想面對醜惡的現實，不想弄髒手而已嗎？

而總是默默做骯髒活的切薩雷卻必須承受她的怒火……

露克蕾莎啜泣不止，切薩雷也沒再開口，靜靜地坐在隔壁等她哭完。

「回家吧，妹妹，別再告解了。」

※※

(圖片)在露妹結婚前夕，阿切真的親了下去，這才知道大事不妙，落荒而逃。是說居然到這時候才知道不能亂親，到底是太遲鈍還是裝傻？

最離譜的解釋是，這兩個傢伙從小只要一見面就會貼在一起，就算只是講幾句廢話也要捏捏臉頰親親額頭沒完沒了，早就習慣了，直到此時才知道惹出大麻煩。不過應該不可能吧......

有時會覺得露妹的態度很奇怪。口口聲聲說她愛阿切，卻又處處維護阿方索，到底在想什麼？

話又說回來，女人幫老公講話是錯的嗎？直到現在，還是有很多女人認為不管老公多爛都要維持婚姻，更別提那個年代，女人的利益完全跟夫家同步。

一旦失婚，她不是回娘家看父兄臉色(尤其是大嫂臉色)，就是像大姐頭卡特琳娜一樣獨自守著城堡和領地，應付四面八方的蒼蠅，怎麼看都不是好出路。

就連阿切也曾告誡露妹，要回去好好愛丈夫。這完全是為她著想，因為她已經不能再離婚了。

更何況阿方索雖然不是優秀的丈夫，至少不曾傷害過她，而且是她自己選中的，一夜夫妻百日恩，這話總是有幾分道理。

露妹對付敵人也許相當狠心，但她真的不是會毒害親夫的蛇蠍女。況且，就算阿方索死了，她還是不能嫁給阿切，又何必要擔一個害死丈夫的罪名呢？

我覺得阿切之所以下定決心宰掉阿方索，除了討好法國之外，另一個理由是親眼看到阿方索酗酒鬧事。丟人就算了，這種喝醉酒就拔劍亂揮的不定時炸彈，哪能讓他留在妹妹身邊？

話說回來，其實早在公開圓房那時候，阿方索頭上的死星八成已經開始隱約閃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