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格

老舊的音響播放著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音量很大，以避免被竊聽。然而屋內的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

任滄瀾坐在自己床上，冷冷地瞪著凌舞空。他的眼神彷彿一路穿透凌舞空腦中，在裡面任意翻找，她的所有心思和秘密無所循形。

凌舞空低頭站著，像個犯錯的孩子，雖然她不確定自己犯了什麼錯，那種心虛的感覺卻不容否認。

「恭喜妳啊，立了大功了。」

任滄瀾悅耳的聲音有如冰雹，撞擊著她的耳膜。很刺耳，而且讓人困惑。

「大功是指？」

任滄瀾冷冷一笑。「還在裝？妳成功揭穿我的真面目，證明我在裝瘋賣傻，接下來就可以去跟任海濤領賞，不是嗎？」

他說話的同時，心中隱隱作痛。他真正想說的根本不是這些啊。

「妳沒事就好」、「對不起騙了妳」，這才是他的真心話，然而一出口就全部變樣了。

二十年來的痛苦經歷，已經把他信任別人的能力磨損殆盡。在他眼中，每個人都會傷害他，出賣他，背叛他。他只能用盡全力保護自己，沒有餘力去體貼別人。

凌舞空搖頭如波浪鼓。「沒有，我沒有……我一直到今天起床後才發現。」

起床後？

「妳發現了什麼？」

「我用來剪指甲的瑞士小刀不見了。整座山莊的菜刀水果刀還有各種工具都歸洪管家管，他根本沒必要偷一把小刀，江念海也是，他要工具可以向洪管家開口。所以，唯一有可能偷小刀的人，就是二少爺你。」

答對了，任滄瀾有些佩服。那把小刀雖然沒有半點防身的功能，拿來撬鐵窗卻比快斷掉的髮簪管用多了。

「哎呀，原來凌小姐還是位神探呢，了不起。但是，如果洪聯業或江念海只是單純的竊盜癖，看到可愛的東西就想要呢？」

「咦？」凌舞空一呆，「對哦！我都沒想到耶。」

原來她不是神探，只是運氣好矇對嗎？

任滄瀾再次感覺他的笑神經在蠢蠢欲動，他花了很大的力氣努力壓制。

「那妳為什麼不告訴任海濤？」

「呃……」

「還是妳已經說了，任海濤叫妳繼續演戲，騙取我的信任？任家一直想要靠女人甜言蜜語哄我放鬆戒心。中年女人不行就換個年輕正妹，果然就把我的秘密套出來了。現在我不打自招了，妳可以去領賞了。」

凌舞空大叫：「我沒有！我……」

任滄瀾冷冷地說：「妳要不要叫更大聲一點，把下面兩個一起叫上來聽？」

凌舞空連忙摀住嘴，緊張地聽著樓下的動靜，幸好洪聯業跟江念海沒有出現。

任滄瀾微微呼了口氣，繼續說：「要我相信妳也行。妳現在就下樓去向洪聯業辭職，然後離開這裡吧。」

凌舞空一呆。離開？這看起來是合理的作法，可是……

「妳做不到，對吧？因為妳需要這份工作，要賺錢給母親治病。這就是周醫生僱用妳的原因，因為妳走投無路，絕對不敢背叛他。」

另一個原因應該是因為她長得太可愛，不過任滄瀾沒說出口。

「一邊是富可敵國的大少爺，另一邊是拿花瓶攻擊哥哥的暴力狂，白痴都知道妳會選哪邊。所以就算妳真的無意害我，只要任海濤拿鈔票在妳眼前晃兩下，妳一定會迫不及待昭告天下，任滄瀾只是在裝傻……」

凌舞空衝口而出，「誰說你裝傻？你比我想得更傻！有哪個正常人會放著好好的總裁不當，故意裝傻讓自己被關起來？」

任滄瀾沒料到她會說出這話，呆了一下，隨即苦笑。

「當然有啊，不想死的人。」

「什麼？」這回換凌舞空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