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將！哈將在嗎？」
零兒和阿蘇也跟進來。「羊肉爐你幹嘛，我們在練習耶！」
被稱為羊肉爐的年輕男人活像剛從倒塌的房子裏爬出來，衣服皺成一團，幾百年沒剪的頭髮蓋頭蓋臉，只露出沾著飯粒和油光的嘴和滿布鬍渣的圓下巴，顯然此人早上起床沒梳洗，三口併兩口吞下早餐就衝出來。
「練習算什麼，我有大事找哈將！」他發現屋裏多了個陌生女孩，立刻像被雷劈到似地呆若木雞。
「這是我表姐咚咚。咚咚，這是羊肉爐。」
咚咚非常客氣地向羊肉爐問好，他卻只是咕噥一聲就急忙轉頭，好像用正眼看她會要他的命一樣。
「羊肉爐，你找我什麼事？」哈將問。
「還『什麼事』，我不是跟你說了他今天會來嗎？」
「誰會來？」
「飛碟協會會長！我早說過他會來訪問你的！」
「飛碟？」零兒面無血色，「許建洋！你是不是把那件事跟外面的人說了？」
羊肉爐臉色一僵，防衛地說：「我只是在網路上跟人家討論，地名都有改掉，是那個會長自己來找我，說想知道得詳細點，我才跟他談的。」
「你好大膽！明明知道村裏的規矩還敢這樣！」
羊肉爐也提高了聲音，「去他的狗屁規矩！這村子裏連著出現兩次飛碟，這是關係全宇宙的大事欸！我們村子裏一定有神奇的力量，搞不好地底下有什麼新的能源，可以改變科學界的所有定律，溫室效應能源危機通通可以解除，誰管村裏那些老頭說什麼？」
咚咚平靜地問：「請問『連著出現兩次飛碟』是什麼意思？」
零兒無奈，自暴自棄地全招了：「這村子裏八年前曾經出現過飛碟，前陣子哈將又看到一次。」
哈將一臉甜蜜。「我跟小柔一起看到的！」
零兒氣呼呼地說：「上次因為一堆人跑上山來等飛碟，把村子弄得亂七八糟，大家都很生氣，從此村長嚴格禁止再跟外地人提起飛碟的事情，結果羊肉爐居然犯規！」
羊肉爐辯解，「這次飛碟是出現在哈將面前，哈將是外地人，規矩對他不管用。」
「可是對我管用啊！哈將是我帶來的！」零兒氣炸。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會長都已經在我家等了。哈將你快跟我過去吧。」
「那也要叫小柔去，她也有看到。」哈將似乎認定飛碟是他跟小柔的媒人。
「好，我打給她。」
零兒跳腳，「你們實在是…」回頭滿懷希望看著阿蘇，「阿蘇，你不會去吧？」
團長大人早已穿上鞋子，「為什麼？很好玩啊。」
零兒氣得臉色發白。既然阻止不了，只好參加了。
※ ※
「高級餐廳」的露天咖啡座其實只是一張折疊木板方桌，上面插著一根寫著「優良黑豬肉」的大雨傘，配上幾張板凳。一群人擠在桌旁喝著芭樂汁，不時聽到店主許老闆〈本村前任地主的後代〉在屋裏的抱怨聲，「這麼大了，什麼事都不會做，也不幫忙顧店，只會跟一些阿里不達的人來往…」
羊肉爐的臉蓋在頭髮裏，看不出表情。
「世界飛碟觀測協會台灣分會」的會長名叫慕容信〈又一個非常武俠的名字〉，年紀約在五六十之間，長長尖尖的臉，灰白的鬍子和頭髮，臉色有些蒼白，嘴角帶著笑，眉頭卻總是蹙著，看來追尋宇宙奧秘是件很艱難的工作。
另一位當事人小柔今天沒穿白洋裝，換成T恤和牛仔褲，但她捧著玻璃杯輕啜果汁的模樣仍是優雅得嚇人。
為了謹慎起見，慕容信要求小柔先迴避，讓他聽哈將單獨描述，小柔非常有禮貌地起身踱到隔壁。哈將開始口沫橫飛地敍述他目擊飛碟的經過。
「那天傍晚，我去等小柔下班，不是，我遇到小柔，順便送她回家。一路上小柔一直吃一直吃，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女孩子就是要顧身材嘛，這樣吃不停像什麼話！你們說是不是？」
咚咚和零兒不約而同地轉向小柔的方向，只見她正隔著圍籬，和在菜畦裏除草的主婦聊天，也不知聽到了沒。
「先生，請說重點。」慕容信保持著耐心。
「然後我看到一團好亮好亮的光，飛在我們頭頂上，差不多在那邊。」他站起身，指出飛碟出現的大概位置，再指向山坡上的曉薔山莊，「然後它又咻地一聲飛到山莊上面，在那邊停了好久才飛走。我還以為是轟炸機，小柔告訴我是飛碟。」
慕容信又問了很多枝節的問題，例如那天的天氣、確切的時間、周圍狀況等，直到他確信哈將不能講得更詳細了，才請小柔過來。
正如咚咚所料，小柔第一句話就把哈將跟羊肉爐嚇到挫塞。「我什麼都沒看到耶！」
「怎麼可能！」哈將激動得差點翻桌，「我們明明一起站在那裏，抬頭看到那個東西啊！」
小柔睜著無辜的妙目，「那是因為你一直抬頭我才跟著抬頭，可是根本沒看到東西。」
「怎麼會…我還問妳是不是人造衛星，是妳跟我說是飛碟的，記得嗎？」哈將試著喚起她的記憶，「妳還告訴我說村子以前就出現過飛碟，而且外星人長得像蟑螂，所以村子叫小強村…」
「先生，我家在村子裏住了十幾代了，你說我有可能說出這種沒常識的話嗎？」
哈將再次受到重大打擊，陷入痴呆狀態。
羊肉爐氣極敗壞地拍桌子，「我付了妳兩千塊，妳居然扯我後腿！」
「咦，你是花錢叫我來說謊的嗎？這樣不太好呢。」
「沒錯。」慕容信闔上NB，嚴肅地說：「本協會絕對不接受謊言。」
「我沒有說謊！」哈將大聲說。
「你確定你沒聽過八年前的飛碟事件？」
「當然沒有！八年前我還在上國中，看漫畫都來不及了，誰有時間管什麼飛碟？」
慕容信並不介意他的冒犯，溫和地說，「我相信你沒有說謊。你把一些細節都說得很清楚，一般人是編不出來的，也許游小姐只是沒有看到而已。但是光是你一個人的證詞還不夠，本協會暫時沒辦法採用。村裏還有沒有其他目擊者？」
羊肉爐失望地說：「就算有，他們也絕對不會出來作證的。」
零兒心中歡呼，既然證詞不被採信，那這位慕容大叔就會立刻下山，這件事就結束了！萬歲！
零兒和阿蘇也跟進來。「羊肉爐你幹嘛，我們在練習耶！」
被稱為羊肉爐的年輕男人活像剛從倒塌的房子裏爬出來，衣服皺成一團，幾百年沒剪的頭髮蓋頭蓋臉，只露出沾著飯粒和油光的嘴和滿布鬍渣的圓下巴，顯然此人早上起床沒梳洗，三口併兩口吞下早餐就衝出來。
「練習算什麼，我有大事找哈將！」他發現屋裏多了個陌生女孩，立刻像被雷劈到似地呆若木雞。
「這是我表姐咚咚。咚咚，這是羊肉爐。」
咚咚非常客氣地向羊肉爐問好，他卻只是咕噥一聲就急忙轉頭，好像用正眼看她會要他的命一樣。
「羊肉爐，你找我什麼事？」哈將問。
「還『什麼事』，我不是跟你說了他今天會來嗎？」
「誰會來？」
「飛碟協會會長！我早說過他會來訪問你的！」
「飛碟？」零兒面無血色，「許建洋！你是不是把那件事跟外面的人說了？」
羊肉爐臉色一僵，防衛地說：「我只是在網路上跟人家討論，地名都有改掉，是那個會長自己來找我，說想知道得詳細點，我才跟他談的。」
「你好大膽！明明知道村裏的規矩還敢這樣！」
羊肉爐也提高了聲音，「去他的狗屁規矩！這村子裏連著出現兩次飛碟，這是關係全宇宙的大事欸！我們村子裏一定有神奇的力量，搞不好地底下有什麼新的能源，可以改變科學界的所有定律，溫室效應能源危機通通可以解除，誰管村裏那些老頭說什麼？」
咚咚平靜地問：「請問『連著出現兩次飛碟』是什麼意思？」
零兒無奈，自暴自棄地全招了：「這村子裏八年前曾經出現過飛碟，前陣子哈將又看到一次。」
哈將一臉甜蜜。「我跟小柔一起看到的！」
零兒氣呼呼地說：「上次因為一堆人跑上山來等飛碟，把村子弄得亂七八糟，大家都很生氣，從此村長嚴格禁止再跟外地人提起飛碟的事情，結果羊肉爐居然犯規！」
羊肉爐辯解，「這次飛碟是出現在哈將面前，哈將是外地人，規矩對他不管用。」
「可是對我管用啊！哈將是我帶來的！」零兒氣炸。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會長都已經在我家等了。哈將你快跟我過去吧。」
「那也要叫小柔去，她也有看到。」哈將似乎認定飛碟是他跟小柔的媒人。
「好，我打給她。」
零兒跳腳，「你們實在是…」回頭滿懷希望看著阿蘇，「阿蘇，你不會去吧？」
團長大人早已穿上鞋子，「為什麼？很好玩啊。」
零兒氣得臉色發白。既然阻止不了，只好參加了。
※ ※
「高級餐廳」的露天咖啡座其實只是一張折疊木板方桌，上面插著一根寫著「優良黑豬肉」的大雨傘，配上幾張板凳。一群人擠在桌旁喝著芭樂汁，不時聽到店主許老闆〈本村前任地主的後代〉在屋裏的抱怨聲，「這麼大了，什麼事都不會做，也不幫忙顧店，只會跟一些阿里不達的人來往…」
羊肉爐的臉蓋在頭髮裏，看不出表情。
「世界飛碟觀測協會台灣分會」的會長名叫慕容信〈又一個非常武俠的名字〉，年紀約在五六十之間，長長尖尖的臉，灰白的鬍子和頭髮，臉色有些蒼白，嘴角帶著笑，眉頭卻總是蹙著，看來追尋宇宙奧秘是件很艱難的工作。
另一位當事人小柔今天沒穿白洋裝，換成T恤和牛仔褲，但她捧著玻璃杯輕啜果汁的模樣仍是優雅得嚇人。
為了謹慎起見，慕容信要求小柔先迴避，讓他聽哈將單獨描述，小柔非常有禮貌地起身踱到隔壁。哈將開始口沫橫飛地敍述他目擊飛碟的經過。
「那天傍晚，我去等小柔下班，不是，我遇到小柔，順便送她回家。一路上小柔一直吃一直吃，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女孩子就是要顧身材嘛，這樣吃不停像什麼話！你們說是不是？」
咚咚和零兒不約而同地轉向小柔的方向，只見她正隔著圍籬，和在菜畦裏除草的主婦聊天，也不知聽到了沒。
「先生，請說重點。」慕容信保持著耐心。
「然後我看到一團好亮好亮的光，飛在我們頭頂上，差不多在那邊。」他站起身，指出飛碟出現的大概位置，再指向山坡上的曉薔山莊，「然後它又咻地一聲飛到山莊上面，在那邊停了好久才飛走。我還以為是轟炸機，小柔告訴我是飛碟。」
慕容信又問了很多枝節的問題，例如那天的天氣、確切的時間、周圍狀況等，直到他確信哈將不能講得更詳細了，才請小柔過來。
正如咚咚所料，小柔第一句話就把哈將跟羊肉爐嚇到挫塞。「我什麼都沒看到耶！」
「怎麼可能！」哈將激動得差點翻桌，「我們明明一起站在那裏，抬頭看到那個東西啊！」
小柔睜著無辜的妙目，「那是因為你一直抬頭我才跟著抬頭，可是根本沒看到東西。」
「怎麼會…我還問妳是不是人造衛星，是妳跟我說是飛碟的，記得嗎？」哈將試著喚起她的記憶，「妳還告訴我說村子以前就出現過飛碟，而且外星人長得像蟑螂，所以村子叫小強村…」
「先生，我家在村子裏住了十幾代了，你說我有可能說出這種沒常識的話嗎？」
哈將再次受到重大打擊，陷入痴呆狀態。
羊肉爐氣極敗壞地拍桌子，「我付了妳兩千塊，妳居然扯我後腿！」
「咦，你是花錢叫我來說謊的嗎？這樣不太好呢。」
「沒錯。」慕容信闔上NB，嚴肅地說：「本協會絕對不接受謊言。」
「我沒有說謊！」哈將大聲說。
「你確定你沒聽過八年前的飛碟事件？」
「當然沒有！八年前我還在上國中，看漫畫都來不及了，誰有時間管什麼飛碟？」
慕容信並不介意他的冒犯，溫和地說，「我相信你沒有說謊。你把一些細節都說得很清楚，一般人是編不出來的，也許游小姐只是沒有看到而已。但是光是你一個人的證詞還不夠，本協會暫時沒辦法採用。村裏還有沒有其他目擊者？」
羊肉爐失望地說：「就算有，他們也絕對不會出來作證的。」
零兒心中歡呼，既然證詞不被採信，那這位慕容大叔就會立刻下山，這件事就結束了！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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